揉了揉有些酸脹的太陽穴,葉通玄再次坐到了床沿。
他本來隻是一個失業在家的所謂待業青年,父母雖不算老邁但身體也不很樂觀,整個家裡沒有支柱,幾乎搖搖欲墜。
葉通玄隻覺得的心裡有些堵得慌,明明在地球來說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本不應該有什麼留戀的,與父母也沒有多深的感情……
可為什麼,心裡就是止不住的想要再回去看上一眼熟悉的世界,和熟悉的人說上一句話呢?
收起紛雜的思緒,葉通玄重新審視起自己的情況。
由于房間中沒有鏡子,他隻能對着窗戶的反光大概模糊的看到自己的模樣。
隻見他此刻金發藍眼,高挑的鼻梁和豐滿的嘴唇在略略比小麥色更深一号的粗糙皮膚之上堆出了漂亮的組合。
搭配上那雙雖然不是很神采,但足夠幽邃的雙眼,整體的氣質若不是始終被一層若有若無的悲傷麻木籠罩,這幅形象幾乎可以給九十分了。
“歐洲人長相……看起來和原來的世界差别不大……”
從大緻的分區便可以看出,在這個世界可能還是歐洲先完成了工業革命,曆史并沒有多大改變。
感受着清晨窗外的風,葉通玄有些煩躁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嘩啦……”
可就在他倚在窗邊靜靜感受着新世界的安甯時,書頁翻動的聲音響了起來。
葉通玄循着聲音望去,發現書桌上一個原木色巴掌大小的日記本不知何時已翻開了幾頁。
“呵,這個顔色的本子……就算酒店的保潔人員過來打掃房間也不一定能發現吧?”
心裡暗笑,葉通玄一把拿起了那不大的日記本,翻閱起了這疑似身體前主人的日記。
“889年,十二月三十一日,雪。
今天下雪了,氣溫又低了一些,父親的屍體可以再等兩天了。
最近兩天下葬的人很多,可能也是因為那天的傳染病吧……總之再等幾天,會有統一的火化,收費很低,又能省一點了。
媽媽一直在哭,她明明不愛父親的……或許,我大概明白了。這不是對某個人的愛憐,而是,對寒冬的惆怅……
面包……食物……火……”
第一篇日記很短,短到隻有幾句話,但這篇日記也很長,長到葉通玄需要慢慢回想。
他記起了某些東西。
他記起了那個小雪的夜晚,他記起了這具身體原主人滿是凍瘡的手握着鋼筆,在不時灌進屋中的寒風下,發抖的寫下這行文字。
那是個月光很盛的夜晚,無需點燈也可以模糊看見字迹。母親在書桌的對面,坐在蓋着白布的床上,眼角有些濕潤的痕迹。
葉通玄心底的什麼東西被觸動了,他有些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觸摸記憶中那母親的臉頰,她的面容似乎和地球的那位重疊在一起……
翻開第二頁,這次的日記要長上一些:
“890年,一月十二日,雪。
媽,實際上,我并沒有體面的工作,清掃街道,礦物搬運,纖夫……這些工作真的和你說的一樣不體面。
我很懊惱,為什麼那天沒有讓你遠離父親的屍體,你的病應該很難受,我看得出來,你的臉,很難看……
我們活着好像很困難……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和我們一樣。我們礦場的老闆,郊外的農場主,城市中心的貴族……他們簡直和我們像是兩個物種,我們像牛馬,他們仿佛才是人。
我用一整天勞動,僅僅換來的是我們活下去的權利,僅此而已。
我是用一天的勞動換取我們兩個人活着一天,哪天我停止勞動,我們就沒有活下去的權利了……
我看見在礦場在碼頭邊,倒下了一個又一個饑腸辘辘的人,他們是誰的父親,他們是誰的兒子,他們又是哪個人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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