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七貝勒府,宜修順道探望了大福晉。
大福晉自嫁入皇室,便是備孕—懷孕—生産—備孕循環往複,接連五胎,就算她底子再好,人也熬不住。
同期生産的三人中,三福晉精神滿滿地出席滿月宴,這兩天還有空回娘家探望;宜修呢,隻缺席了三小的滿月宴,昨兒還有力氣折騰一整天;唯有大福晉,一直休養,紫金閣躺床休養,回了府依舊卧床休養。
接待宜修的是其長女布爾和,小姑娘八歲,活潑大方,待人接客也極有條理,稚嫩的小嗓音配合規矩的行禮,“四嬸嬸好,請四嬸嬸安!”
宜修怔了片刻後,摸摸小姑娘的頭,溫聲道:“好,布爾和真乖。好孩子,帶我去見你額娘吧!”
小姑娘用力點頭,小小的手拉着宜修走進内間,宜修既覺欣慰又覺悲涼。
按理說,窮人的孩子才早當家,布爾和是大福晉和老大胤褆的長女,才這麼大,父母又健在,理應玩心更大。可從她熟練接待人的行為便知,因着額娘身子不好,這姑娘不得不早熟,盡心幫襯自家額娘,也是可憐!
想想上一世,大福晉生弘昱時沒挺過去,縱使老大胤褆百般推脫,也不得不再娶了張佳氏。大福晉的五個兒女,四個女兒中兩個嫁去蒙古,可無論嫁去那兒,都不長命,不到三十五歲就……弘昱二十三歲無嗣而終。唉……都是可憐的孩子!
便是老大胤褆曾經為了女兒出嫁的事兒和皇阿瑪吵架,結果二廢太子後,老大自己都被圈禁……皇家無情,權勢當真是決定一切,由此可見一斑。
這一世,為了三小不背負克親的名聲,自己提前布局救了大福晉,某種程度上也是救了這一家子。
宜修自認自己從不是好人,可瞧着這姑娘和卧床休養的大福晉,心腸不由地軟了又軟,輕聲道:“何必起身呢,大嫂。我就是來看看你的,怎麼如今瞧着,你竟比在紫金閣内氣色更差了?”
剛要強撐着起身的大福晉聞言,又躺了下來,慘白的臉蛋擠出個笑容,嘶啞着嗓音說:“勞四弟妹挂念,還特地來瞧我。可惜,我這身子骨,委實是不中用了。”說罷,看着四個女兒,淚無聲落下。
布爾和心疼額娘,連忙解釋,“不是這樣的,四嬸嬸,額娘她總是放不下我們,每日親力親為照顧我們和弟弟,這才勞累病倒的。四嬸嬸,額娘她會沒事的,對不對?”
宜修不由得軟聲哄人,正巧這時老大胤褆結束公務,回來瞧兒女們。
一見面連招呼都來沒得及打,直接就把布爾和抱了起來,父女倆說了一會兒悄悄話後,布爾和“呵呵”地笑出聲。
因着弟妹在場,胤褆随便寒暄了幾句,便帶着女兒們去瞧弟弟弘昱。
宜修坐在榻邊目睹這一幕,一臉不贊同地朝着大福晉連連搖頭後,恨鐵不成鋼地訓斥:“你啊,當真是本末倒置!”
大福晉略略尴尬,沒想四弟妹會如此。
宜修無奈地寬慰道:“大嫂,按理咱們之前來往不多,隻是個面子情。可這次咱們有幸一同生産、一同坐月子,瞧着大侄女的模樣,我也心疼,便不得不交淺言深一番。”
“我曉得,你因着自己身子差,怕府上有人怠慢幾個孩子,欲親力親為照顧孩子,震懾下人,免得有人背地裡使壞。可你也不想想,大哥這麼疼孩子們,能眼睜睜地看着女兒受苦?正因為你身子不好,更要放寬心,好生養着。”
“你在,孩子們就有額娘,就是府上最尊貴的嫡子、嫡女。可你若是為了照顧孩子,把自己身子骨給掏空後走了,孩子們沒了額娘,身份再尊貴,大哥再心疼,也有照顧不到的時候。你忘了,平郡王的嫡長女,如今過的是什麼日子?”
一聽平郡王的嫡長女,大福晉慘白的臉色霎時更白了幾分。平郡王嫡長女是原配生的,原配在的時候,那是千嬌萬愛。後來原配難産,平郡王續娶的新福晉生下嫡子嫡女後,那日子……端午宴上,大福晉就見過那孩子,真真是瘦的不成樣子,十來歲的孩子,論起來,還沒布爾和健壯呢!
一想到今後自己的兒女也要在繼母手下讨生活,大福晉眼眶裡湧動着無盡的悲傷,淚水如斷線珍珠,滑落在臉頰上,宜修能感受她内心的悲傷和無助,卻并不為之動容。說到底,是大福晉看不清處境,才有這一遭。
待大福晉宣洩一番,宜修便緩聲勸道:“大嫂,你我都是做額娘的人,我自是明白你牽挂孩子的心。可你不能本末倒置,唯有你養好身子,孩子們今後才有保障。布爾和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正是玩的時候,結果呢,因着你身子不好,早早就練出一副小大人模樣,這孩子是真懂事,也是真可憐。”
大福晉聞言更是悲戚,都是她不好,連累的女兒不得不早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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