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恢複了一個人上路的初始狀态,不過,這次他好像也不是一個人——畢竟在此之前,沈苫可從來沒有在獨自穿行大陸的過程中,和另一個人始終保持通話。
“我剛才路過了一片苔原,覆蓋在火山灰壤之上的那種,近看不覺得如何,但當我看到遠方的山脈也是黑綠色——當然,是漂亮的抹茶綠——忽然就覺得自己來到了異型的老巢。”
今日天氣不算晴朗,烏雲傾蓋,從土石小徑向遠方延伸目光,無人區的廢土苔原像海浪般向天邊的雪山奔湧,天際線的大團雲彩壓得很低,太陽不見蹤影,隻有微弱的光亮從雲層縫隙透出,努力營造神域的曼麗。
越野路不寬,每當前方會車,總有一輛需要停下謙讓,但路上的人都友好和善,即使過路不相識,也會隔着車窗向也許這一生都隻有這一面之緣的陌生人揮手祝好。
在為又一對夫婦減速讓路之後,獨自上路的沈苫沒忍住笑了起來:“真奇怪,明明現在我離你很遠,但我總覺得你此刻就坐在我旁邊。”
坐在他旁邊,對着從旅行社順來的紙質地圖一言不發地用記号筆描畫路線,偶爾擡眸提醒沈苫關注前方路況,當沈苫為早已從網絡上看過的景緻震撼得張大嘴巴,秦峥就用不緊不慢的語調耐心地告訴他:之所以陰天的冰島拍起來也很好看,是因為分布密度不同的苔藓為土地創造了豐富的明度變化,所以即使沒有陽光直射也非常有層次感。
“真奇怪。”
沈苫停下車,将目光投向遠處黑山脈的雪頂,輕輕開口:“我好想你。”
明明那個因為仍然不習慣身邊始終睡着一個固定的人寝夜難眠的是他,當側躺在床上睜着眼睛觀察從窗簾外透過來的光時突發奇想即刻上路的是他,興高采烈立刻合衣離開回家收拾東西的也是他……但當真的背上行囊、辦好租車手續,走上這條一個人的探險之路,他卻在這應該獨屬于自己的靜谧一刻,突然開始思念那個隻在淩晨蹑手蹑腳悄悄一吻便被自己轉身留下的秦峥。
短暫的沉默之後,通話那端終于傳來少爺今日同他說的第一句話。
“你吃過早飯了嗎?”秦峥輕聲問道。
沈苫回頭看向車載藍牙顯示屏上隻屬于那個人的“沙皇”備注,緩緩扯起嘴角,繼而彎起眉眼,像仍然沉浸在這廣袤大地帶給他的撼動之中,更加輕柔地回複道:“吃過了,你呢?”
秦峥“嗯”了一聲,話題一轉,回答了沈苫最早的那個問題:“我玩過。我是說,《死亡擱淺》。”
遊戲的内涵很豐富,簡單說來,大概就是一個在地球第六次生物大滅絕來臨之前,主角作為一個人的孤軍遠征隊團結現存社會、拯救異空間人類的故事。和遊戲的名字一樣,小島秀夫在其中置入了相當豐富且發人深省的有關生死、靈魂、宇宙、人與人之間聯系的哲理辨思。
打遊戲的那年,秦峥還在上高中,有關這些論題的思考不過初初萌芽,印象深刻的隻有Cliff為了守護孩子悲劇色彩濃厚的結局。
“為愛擱淺”,這種事對于父不慈母不愛的秦峥來說遙遠而難以想象,當下帶來的觸動與其說感動,不如說刺眼,但這麼多年他卻竟然一直記了下來,甚至當沈苫剛才三言兩語向自己簡單描述他看到的畫面時,秦峥也能立刻調動出在記憶中埋沒已久的,他當年在遊戲裡第一次正式踏上送貨旅途、剛剛對苔原覆蓋的遙遠路程感到迷茫并産生一絲厭倦時,鏡頭悄無聲息拉遠,背景聲音降低,寂寥舒遠的歌曲毫無預兆地忽然在耳機裡響起的那一瞬間,他心中驟然萌生出的難以形容的巨大動容。
多巧,在今早看到沈苫為自己留下的便簽的那一刻,他耳機裡意外開始播放的《I‘mLeaving》也是遊戲的bgm之一。
“哇哦,”沈苫仍然在笑,“那你現在是不是也知道我正在看什麼樣的風景了?”
此刻,二十六歲的沈苫正在無人區的越野公路上颠簸過十六歲的秦峥曾經握着手柄在電腦屏幕裡獨自奔跑過的荒原風光,而在沈苫的叙述中,如今二十四歲的秦峥也坐在半地下室溫暖的窠巢中,沿着時間之河緩慢溯流而上,坐回到那個眉眼隐含戾氣的少年秦峥身邊,安靜地和他一起重建那個被毀滅卻也被毀滅者不斷嘗試相連的世界。
這感覺很渺遠,但并不空虛,讓秦峥忍不住想起兩年前他還在西海岸求學時的某一天,那一天很尋常,但他卻在接到某個電話後的瞬間忽然意識到了“自己已經長大”。
那一刻,他感覺到自己多年前向心底空洞中投下的石子,終于向上傳出了悠久彌長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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