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路依舊崎岖,難以行動
一路颠簸,父親的老摩托不堪重負的吐出陣陣黑煙,車頭劇烈的抖動着,好像在訴說着自己的疼痛,父親那像枯樹枝一樣的細胳膊盡力的安撫着老摩托,讓這位老夥計再堅持堅持。
“爸,我給您換個車吧?”我試探着問父親。
父親沒搭腔,或許是車的噪音太大了,沒聽見,不過回頭想了想,父親也不太可能接受,這輛老摩托都不知道陪伴他多少年了,或許在他心裡早就已經是一位老朋友了。
十幾分鐘的颠簸後,總算到了老鄭家裡,這裡不像山下的村子一樣變化巨大,比起山下,老鄭這裡唯一的變化不過是牆上的報紙又厚了幾層,門口多了一隻看門的老黃狗,甚至可以說是毫無變化。
“老鄭!老鄭!過年好!”父親一邊喜氣洋洋的說着一邊推門走了進去。
老鄭正在屋裡忙着将栗子平均分成一大袋一大袋,預備着專門上山買栗子過年的人。
頭發花白的老鄭聽到我們的聲音,緩緩的把頭擡了起來,盯着我和父親說:“過年好,過年好,快進來坐。”
老鄭的屋子裡很冷,冷的我伸不開手,好像老鄭這間屋子存在的意義僅僅隻是抵抗一下狂風和雨雪罷了。屋裡隻有一個小煤球爐子用來取暖,但是老鄭卻很少用它,所以導緻一到冬天屋子裡就冷的如同冰窖。想想在這樣的環境下,老鄭的腿怎麼可能恢複的很好。
“沒生爐子,可能有點冷哈。”老鄭用那雙像幹柴一樣的腿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滿是裂口的雙手從地上撿起幾塊大塊的煤炭放進了爐子裡。煤炭是黑的,老鄭的手好像比煤炭更黑。
我站起來把屋子的老木門關了起來,屋裡瞬間變得伸手不見五指,老鄭的屋子采光很差,連窗戶都沒有可能是當初設計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沒有了窗戶屋裡就不會灌風了。由于山上沒電,老鄭的屋子一到冬天天短的時候就隻能靠小煤油燈和煤球爐子來做唯一的光源。
一束火光亮起,随後桌子上就多了一團小火苗,屋裡也瞬間亮了起來,是老鄭點燃了那盞小煤油燈,小煤油燈的光是昏黃色的,好冒着絲絲縷縷的黑煙,昏黃的火花是有溫度的,不像現代社會的冷光霓虹燈,那麼冷漠,無情。反之,它是有溫度的是蘊含人情味和人間煙火氣的。
煤油燈雖然暗,但在他的照耀下,我能看清每個人的臉,霓虹燈雖然奪目,雖然耀眼,但在他的照耀下,我什麼都看不見。
父親和老鄭坐在小爐子前不知談着些什麼,兩位老人年齡雖相差甚遠,但從遠處看來,父親的白發好像比老鄭更多,身體也比老鄭更消瘦,不管從哪看,父親都要比老鄭老的多。
煤油燈的火苗搖曳着,我手裡攥着一個大栗蓬,栗蓬上的小刺刺痛着我的手,桌上煤油燈的小火苗從搖曳變成了劇烈的抖動,眼前的景象也逐漸變得模糊了起來……
眼前再次清晰起來的時候,我正坐在桌子前,桌上同樣擺着一盞小煤油燈,愣了一會神,我才回憶起這張桌子。
這是我曾經的書桌,我擡頭看了看院子,院子裡有個熟悉的身影,是母親。看着母親在院子裡洗衣服的背影,我的眼睛還是濕潤了,我本以為母親在我的記憶裡會被逐漸沖淡,可誰曾想,母親原來一直都在我内心深處。
現在那個朝思暮想的母親就在我眼前,是那麼不真實。
我不敢起身,不敢找母親訴說那份心中的思念,我怕母親再一次消散,我再一次失去,我隻敢在遠處看着她,就像她當初看着我一樣。
手上一陣刺痛,我從那夢幻中又回到了現實,手上栗蓬的刺已經深紮進了手裡,刺痛感也随之而來。
突然,一陣妖風襲來,桌上的煤油燈也随之熄滅,屋内又變的黑暗了許多,唯一還能看見的,是父親那被火光映照着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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