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下了車。
繡着墨綠雲煙紋的黑靴一落地,旁邊的護衛們紛紛翻身下馬。
少年腰上的白玉撞在車上,琅琅一聲清脆。
撩起的車簾複又放下,遮住了坐在車中的男子。
“少爺,那。”車夫說道。
少年擡頭看去。
他生了張俊美面龐,但太過倨傲淡漠。
日頭除了讓他賽如美瓷的白膚更耀眼一些,似乎不能化去他身上的冰冷。
而說是少年,除了容貌青澀一些,個子已較一旁的車夫護衛們相等了。
寂寂長道前方,豎插着兩塊木闆。
木闆上似有字,少年說道:“去拿來。”
護衛跑去拿回。
字以綠色汁液所描,兩塊拼湊在一起,四個大字:“此路不通。”
“這個……”車夫看着上面的字,“前頭驿站那邊,可沒說這條路不能走啊。”
“我當是什麼,”少年随手将木闆遞回去,“扔了吧。”
護衛接過木闆。
少年卻又拿着不放,又抽了過去。
“等等。”少年道。
他垂眸看着木闆上的字,又擡頭看向前路。
“怎麼了,少爺。”
“這個字很好看。”
少年捏着木闆擡步走去幾步,四下望着,又望向地上的石磚。
雖是官道,實則早就是荒山野地,木闆上的落字卻一看便出自名家之手。
左右相諧,虛實開阖,流縱且輕盈,落字又富有力道。
而且這麼大的字不易寫,木闆上卻一氣呵成,神韻氣格呼之欲出,似天光破雲。
哪個大家會來這裡,又有哪個大家随身不帶筆墨,用這種綠汁。
夏昭衣提着沉甸甸的包袱,從河對岸的野林裡拄着樹杖出來。
擡頭便見到對面官道上,一個清俊少年提着木闆站在那邊。
模樣生得好看,清風朗月,氣度也不錯,就是太陰郁了些。
夏昭衣擦了下汗水,看向他手裡的木闆。
少年有所感的回過頭來。
衣衫破爛的小女童,滿頭大汗,發絲沾在臉上,髒兮兮的。
“叫她過來。”少年說道。
車夫看過去,揚聲叫道:“女娃!”
夏昭衣呼了口氣,朝那邊的小木橋走去。
“這裡怎麼會有乞兒,”車夫說道,“這種地方,獨個兒怪可憐的。”
少年看回木闆上的字,認真端詳。
待夏昭衣走來,少年問道:“你可曾見過什麼人來?”
說話時,頭也未擡,正眼都不曾看去。
夏昭衣又抹了下汗,搖頭:“沒有。”
“你在這多久了?”少年側眸望來。
兩人歲數相差不過四五,個頭卻相距甚大。
一高一矮,夏昭衣須得仰着頭才能看着他。
“你是想問這木闆是何人所立,對嗎?”夏昭衣問道。
“你知道?”
“我。”
少年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頓了下,說道:“你?你什麼?”
“我寫的,我立的。”
少年眉頭輕蹙,望着她的眼睛。
雙眸清澈明亮,沒有懼色,似月下秋水。
眼角唇邊及臉頰有青有紫,脖子上還有不少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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