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耶驚覺他的瘋狂意圖,大力掙脫,卻被他纏的更緊,并且順勢地一滾……接連而起的爆炸聲響徹了衡州城上方。慕容宋與水蔻蔻一清早就被李河越派人騙去了夏城,這時急急趕回,發現除吳乾一如既往的糊塗外,慕容岩、紀南、姚遠并紀家軍一幹将領,不是被下藥昏睡,就是被白虎門人控制了起來。他倆知道不妙,急忙掠出城去,正好目睹了李河越與裡耶倒在磷石陣中的那一幕……慕容宋一聲大吼,水蔻蔻已從馬上飛身而出,兩人一前一後趕到,卻隻來得及搶回那身着銀甲之人殘缺的身體。李河越沒了雙腿與左臂,一個好好的熱血少年,隻剩下一半身量。水蔻蔻望着他,臉色慘白,哆嗦着唇話都說不出來,慕容宋抱着他,急點他大穴止血,心裡卻知道已經壓根沒希望了。“走……”李河越睜開眼,口齒清楚的對慕容宋說:“小、四!”慕容宋大悲,捧着他往回就跑。水蔻蔻則留在那裡,提劍将來不及逃的西裡人殺了個精光,然後與扮作夜國士兵的暗夜谷門人一道,将裡耶四分五裂的撿起,串在劍上舉着,回城去了。在這極西之地,一切都塵歸之于塵,土歸之于土。夜國軍營中,被打暈的姚遠最先醒來,他拿了解極樂花的藥丸與那兩人服下,接着慕容岩悠悠轉醒,而紀南因為是直接服用了極樂花的藥汁,過了良久才醒。前方消息這時正好傳來,慕容岩與紀南對視一眼,心下俱是一涼,雙雙奪門而出。主帥帳中,李河越身上蓋着慕容宋的外袍,那外袍已被血染的濕透了,緊緊貼着他,顯出袍下那隻剩半截的人形。他是清醒着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帳頂,而臉上的神情竟然無比安詳。因為爆炸聲的緣故,李河越的耳膜其實已完全被震破,此時根本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但紀南沖進來的那一刻,他居然神奇般的感應到,動了動身體,盡力仰起了頭。紀南軟着腳撲過去,看着李河越,她渾身都顫抖着,腳一軟,單膝跪倒在他頭側。“河越……”她失魂落魄的輕聲喚他。莫名其妙的昏睡了一覺,醒來後一起長大的夥伴變成了這副模樣,這令她怎麼能接受?李河辨着她的口型——小四在叫他呢。“他”跪在他身側,彎着腰,臉離他極近,此刻,小四的眼裡可隻有他!他這一生,就為了“他”這一眼而已啊……李河越眼角淌下了淚來,不住的搖頭。沒有人知道他搖頭代表了什麼。慕容岩這時緩步越衆而出,到李河越身邊,捂着胸口的傷處俯□去,拉過他的右手,在他掌心用手指重重的寫了幾個字。幾乎是瞬間的,李河越眼中光芒大盛,神色間竟有了說不出的喜悅之意,那表情,簡直宛若重生一般。“小四!”他喃喃,咧着嘴,眼淚流不止,又哭又笑。就在這奇異而釋懷的表情裡,他眼裡的光亮漸漸暗下去,終變成了隻對她一人的溫柔缱绻。“帶我……回、家。”他緊握着紀南的手,一字一字,鄭重的對她提出最後的要求。紀南點頭不止,俯身去緊抱住他,無聲而洶湧的流着淚。李河越用僅存的右臂吃力的攬住她,惬意而溫柔的蹭了蹭,而後,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他搖頭:别送他的屍體回上京去,他想就地掩埋在這裡——為小四而死他心甘情願。但為了一個男子而至此,他沒有臉面葬入李家墳地。慕容岩寫在他手心那幾個字,令他死而得以瞑目。那連自己都一直深以為不該與龌龊的情,在他人生最後的一刻裡,終被告知為是合理的愛……再沒有比這更能救贖他靈魂的了。那年輕純淨的靈魂,緻死隻剩下一句心滿意足的歎息:小四,我愛了你一生啊……帳中寂靜的連一根針掉地的聲響都能清晰聽見。紀南一動不動,伏在李河越身上,仿佛與他一道靜止了生命一般。所有人都不敢上前,然後不知怎的,通通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慕容岩。慕容岩此刻,臉色白的像外間紛揚的大雪顔色一般,在死一樣的沉默與衆人的目光裡,他彎腰去扶紀南,紀南不肯,他便手上使了狠力,一下将她扯離了那冰涼的屍身。紀南轉身,雙肩被他扣住,她如同困獸一般掙紮,滿臉淚痕,一聲不吭。慕容岩毫無遲疑的,将她重重挾入懷中,牢牢的按在胸口。所有的人俱都瞬間石化,隻見二皇子殿下一手按着紀小将軍的腦袋,另一手在“他”背上輕輕的拍,溫柔的、細緻的、寵溺的、憐惜不已。紀南從頭到尾都是沉默的,沉默的悲傷,沉默的憤怒,沉默的愧疚,沉默的安靜,沉默的……生不如死。衡州城今冬的第一場大雪此時下得正盛,一天一地都被覆蓋了哀婉凄憂的白。在這極西之地,一切都塵歸之于塵,土歸之于土。第二日紀南出城時,雪已下的很厚,整個衡州城四處茫茫雪白一片,她騎在馬上望着城門口,那裡高高挂着幾片裡耶。她眼底一絲情緒都沒有。雪花從空中紛紛揚揚的灑下來,落在她長而密的睫毛之上,竟久久不化。“放他下來。”良久她轉頭吩咐一旁的副将,聲音低而冷,“好好裝殓,随後立即送來。”副将遲疑:“他是西裡主将,屍身理當送回上京去……”說到一半,被紀南冷冷的眼神盯的說不下去,他低頭行了個禮,撥開圍觀裡耶屍體的百姓,上前去解裡耶。紀南遠遠的看着。周圍百姓越聚越多,所有人都隻認那銀甲與方天戟,一時群情沸騰:昨日與裡耶血戰的紀将軍,居然毫發無損!紀南在漸漸齊整的歡呼聲裡輕叱白馬,頭也不回的往城外去了。衡州城外,雪、血。大夜軍前,單薄的少年郎騎在鬥志昂揚的白馬上,一身銀甲,手中高舉着的方天戟雪亮,整個人銳利無比,連雪花都不敢輕易沾染其上。“他”身邊放着一口簡易棺木,棺木之前,擺着裡耶零零碎碎的戰袍,那把原本兇殘嗜血的大刀,此刻半截插入土中,已光芒盡失。西裡人又驚又怒。怒的當然是第一猛将為敵所殺,驚的,則是那昨日明明已與裡耶大将軍同歸于盡的銀甲少年,此時居然毫發無傷的出現在陣前!這人難道是不死不傷的妖怪嗎?!又一名西裡戰将被紀南斜斜一戟逼的掉下馬去,紀南單手挽缰繩,驅使白馬将他踩的直噴血箭,然後她伸戟挑了那暈厥過去的人,将之随意的抛回西裡陣前。大夜軍隊中頓時發出了震天響的吼聲,西裡人一陣手忙腳亂,不少人已開始指着夜國這邊跳罵。紀南利落的收回方天戟,重又威風凜凜的握在手裡,她臉上一絲表情也無,一雙漆黑的目緩緩掃過對面的西裡人,提氣冷聲問:“還有人想要回你們将軍屍首的嗎?”那聲音傳出去幾裡仍是字字清楚。西裡人這次一氣上來了兩名,一人持錘一人舞刀,持錘那個被紀南奪了錘打斷了腿,舞刀那個更慘些,刀被注了十成内力的方天戟震成了碎鐵片,一片不落的插滿了那人周身……慕容宋奉姚遠的命令,緊緊盯着他二哥吃藥。昨日慕容岩胸前的傷在紀南的狂亂掙紮之下,整個重又裂開。姚遠果然如先前所警告那般,拿來了針線,把那道長長的刀口縫了個結實。慕容岩因此吃了不小的苦頭,從清早醒來一直無力昏沉到現在。“她怎麼樣了?”喝完那一大碗稠而苦的藥汁,他皺着眉問。慕容宋眼疾手快往他嘴裡塞了一粒糖漬話梅,笑眯眯的看着他。“好着呢!臭老虎這回可威風啦!我剛出去時聽人說,前邊已經折了十名西裡戰将,個個都想出風頭搶裡耶的屍體,個個都被臭老虎打的半死!哈哈!”慕容岩聞言不禁歎了口氣,掀被欲下床,卻被阿宋按住。“你想去哪兒?!姚國舅說這次傷口要再繃開,可隻有裹屍布等着你了!”慕容岩屈指敲他頭,“胡說八道。”“二哥,我發覺你如今對紀南好過對我!”阿宋放了碗,忽的轉身大聲說。慕容岩擡頭看他,輕揚了揚眉,微有詫異之色。阿宋直起腰,臉上頗有些不平之色,“你對我笑的時候,笑在這裡,”他指指慕容岩的臉頰,又往上指指他眼睛,“可你隻要見到‘他’,這裡就是笑的!”慕容岩啞然失笑。這小玩意似地幼弟,一時不查,竟已能如此的觀察入微了麼?“我這幾個月出門在外,你一個人在上京都做了什麼?”他笑着問。阿宋鼓了鼓腮幫子,垂着眼想了想,簡明扼要的答道:“反正沒少闖禍。”慕容岩笑着搖頭,仔細的看着他,忽然發現從來粉雕玉琢的美貌少年,臉龐已起了微妙的變化,比如唇上淡淡的絨毛開始明顯,比如說話時喉結上上下下……一切都使得他變得更像一個男子漢了。果真是長大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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