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淵的風,漸漸喧嚣,變得滾燙。
夜幕下的海牆水流,波詭浪谲,幽幽綠火竟開始逼近。
阿寶知道,此刻是風雨前的平靜。
笛聲漸漸急促,阿寶腳下的黑沙開始下陷,一個個沙包湧動,随即伸出青黑的,或腐爛、或幹癟、或白骨的手,驟然間放眼遠望四周,黑沙遍布之處,皆是如此。
與此同時,漆黑的夜色下,蠢蠢欲動的海牆邊。
停泊了一艘巨大船艦,挂着金鲲旌旗。
是宣氏的水師船艦。
銀铠白袍的青年,戴着海神面具,迎風靜立。
而青年的身後,還有兩道身影。
蘭彌,宣長渡。
笛聲變幻,活屍越來越多,如海潮般狂湧出黑沙地。
笑得瘋狂的蘭彌,“孟觀鏡果真好用!”
聞言,宣長渡神色陰郁的盯着阿寶,問,“号令群屍,蘭彌殿下究竟如何做到的?”
蘭彌笑得愈得意,那些被海中風暴卷進鬼蜮海溝的商船船員們埋骨于此,已不知過了多少個百年。這樣一座萬屍坑,簡直是上天賜予她,煉就活屍大軍的助力!!
隻是過去數年來,毒僵未成,她控制不了這群活屍大軍。
她甚至以為,這群萬屍隻能深埋于海溝沙底。
未曾想到,軒轅公主的一手金針,竟誤打誤撞成全了她将孟觀鏡煉制成毒僵,為她所用。
不過這些事,宣長渡這外人,不必知曉。
久等不來蘭彌的回答,宣長渡暗暗攥緊了拳,看向裴歸塵。
“裴側君這是,真要殺公主殿下?”
藏于面具後的清冷黑眸,和海淵底的阿寶對視,裴歸塵驟然覺,她對他竟是毫不掩飾的憎惡。
心弦驟緊,他暗暗咬緊牙關。
有靈犀在,她怎會恨他?
這一切都隻是因為,她将他當成了盛珏。
若是她知道他是誰,一定會原諒他。
思及此,裴歸塵緊繃的思緒稍定,分神解答了宣長渡的疑惑:“必須趁此機會,打開啟姜後的那座石像。”
這片海域,向來漆黑不見底。
狂風巨浪更是毫無規律。
經常前一瞬,晴空萬裡,後一瞬,晴天霹靂。
而裴家的船艦想要穿過紫電驚雷閃爍下的鬼蜮海面,還有驚濤駭浪的海中漩渦,皆是九死一生。就算順利進入鬼蜮,船艇亦隻能停于海牆邊緣,再放下鐵鍊,派拳腳好的暗影衛下探。
除了裴欽,百年來,隻有這一回阿寶出現,海淵的驚濤駭浪變得收斂,最是平靜。
思及此,裴歸塵冷眸漸沉,望着阿寶。
還有阿寶置身的海中深淵。
明明是他俯視它,但每每他都感覺——
黑沙下的更深處,它在凝視他。
與此同時,阿寶最後冷然看了眼裴歸塵。
一邊環顧周遭,争先恐後爬出黑沙地的活屍,紛紛朝她逼近,一邊伸手奪過自家鳳燃皇叔手裡的麒麟弓。
轉瞬間,整片海溝已爬滿了密密麻麻的活屍。
皲裂的肌膚,眼神呆滞,滿臉青黑蚯痕,嗬嗬怪吼着。
厮殺驟至,排在最前頭的數十活屍齊齊狂撲而來。
阿寶,軒轅鳳燃,晏海熄三人幹脆利落,背對背圍成圈。
軒轅鳳燃手中銀劍出鞘,一劍捅進活屍腦顱,手腕驟轉,腦漿和黑血共濺,頭顱與四肢齊飛。
晏海熄手中的晏将軍那把鏽劍,亦越鋒利。
然而笛聲愈急促激進,聞到新鮮血肉味道的活屍潮難以計數,前赴後繼地,不斷嘶吼着朝她撲來。
與此同時,背對黑袍皇叔,不斷挽弓出箭的阿寶,雙手已顫抖得厲害,就連虎口都痛得破皮滲血,偏偏她墜下海淵時的撞擊内傷不斷有血沫直沖喉嚨,血腥氣充斥鼻尖。
一箭失手的瞬間,活屍咆哮着撲來,尖銳指甲幾乎碰到她袖角的一刹那,一雙手從身後攬住她的腰。
緊随而來,是突然的一聲嚎哭厲吼。
掀起狂風的雪翼,朝她俯沖而來。
而她被黑袍皇叔打橫抱起,翻身躍上翼背。
雪雕震翼沖起,低空躍過密密麻麻的活屍潮,直沖向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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