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無人的花海廊亭,确實是殺人的好地方。
而伽羅侍女提着鐵鏟,回禀道:“小殿下,坑已經挖好了。”
阿寶循聲,随着白茶的視線看向廊亭西角,那個坑竟緊鄰着撫仙閣的懸崖,似血的花海潋滟,崖邊青山覆雪,風聲如泣如訴,偶爾甚至還能瞧見幾隻稀罕的西疆冬蝶。
“你替我尋的這葬身處,倒真是風水寶地。”阿寶冷冷嘲諷。
白茶起身,手裡攥着刀,步步逼近,“那你就乖乖去死吧。”
阿寶卻冷然嗤笑:“我若死了,你的慕涼哥哥就永遠也放不下我了。”
“你是何意思?”白茶恨道:“你吓唬我?!”
“并非吓唬,而是好心提醒。”阿寶一邊試圖拖延,一邊暗中盤算着脫身之策,“世間事,得不到,才是最難忘。小殿下不如仔細琢磨琢磨,是否有理?”
被挑起一樁往日舊憶的白茶,猛地頓住腳步。
再打量近在咫尺的,戴着白紗幂籬的大啟公主,她好像真的是替她打算。
慕涼哥哥的心裡若是一輩子都留了位置給軒轅阿寶,她取她的命,豈不是成了那牽媒的,給慕涼哥哥與這大啟公主之間綁了一根牢不可破的紅線?!
得不償失。白茶猶豫着,緩緩放下了刀。
而阿寶見狀,自救也得趁熱,繼續解釋:“數十年前,先皇在位時,朝堂曾有大臣上奏,試圖遠嫁公主與蠻族和親,以此擺平北疆戰禍。”
“但先皇直接斬了那大臣,并下旨,若有人膽敢再提與蠻族和親,誅其九族。”
仍是一頭霧水的阿寶,雖疑惑她是如何與蠻族少主扯上私情的。
但有一事,她必須先說清。
兩相對視,阿寶一字一字,鄭重道:“你的慕涼哥哥既是蠻族少主,與我之距便是日與月,永不相逢。”
愕然怔住半晌的伽羅王女,回過神,卻是更憤怒:“慕涼哥哥那般好!他對你的在意,是恩賜!你怎敢如此高高在上地拒絕?!”
“啊?”阿寶疑惑不解:“如此結果,你還不高興?”
突然,地動山搖,天色瞬間暗如潑墨。
緊接着又一聲驚雷砸下,撫仙澗的這片溫泉咕噜噜滾了起來。
阿寶直覺不對勁,轉身欲奔向那飲宴正酣的大殿,卻被白茶一把用力攥住手,往回扯。
而遠處,驚叫四起,痛呼不斷,混亂的腳步聲裡,人群蜂擁着逃出撫仙殿。
撫仙殿閣傾塌,眨眼間滿目的金碧輝煌,隻剩碎瓦廢墟與漫天灰塵。
更不知是什麼引起了失火,倏地,火光沖天。
湯兜城的這片大地,仿佛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喧鬧熱烈的樂宴驟然變成了屠戮地。
混亂裡,阿寶使勁眨眼,她眼花了麼?
為何她竟遠遠瞧見了人群裡站着——白哲?
但阿寶來不及多想,瞧着清瘦的伽羅王女,力道卻極大,愣是扯拽着她往後跌。
她勉力回頭,悚然覺。
廊亭下的鮮紅花海裡,竟然裂開了一條縫。
而白茶恰好踩在傾斜崩裂的那半邊廊亭,往下墜時,拽住她當救命浮闆。
但是,鮮紅花海裡的那條縫,越來越寬,越來越寬……
大半身掉出廊亭圍欄的阿寶,卻看到了那條縫的深處,隐約有火光。
借着那微弱火光,她甚至敏銳捕捉到了殿檐的輪廓。
腦海裡,靈光乍現。
而平日裡冷如冰雕的白茶,瀕臨生死的這一刻,驚慌失措地吼:“快救我上去!!”
“…………”阿寶默默閉眼,深刻無語。
偏偏見死不救,她又做不到。
“我拉不住你。”重新睜眼,阿寶認真邀請道:“死一回吧。之後,你莫要再将殺人,看的那般随意。”
話落,白茶驚恐看着阿寶,反手拉着她,一道躍下了廊亭。
“啊啊啊啊!”墜落的慘叫裡,白茶怒罵:“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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