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槐一面擦身,一面說:“本就該請人,這事三哥不說我也要說,沒得把人都給累壞了。”孫氏啐了一口,道:“這事你可别攙和,隻管等着就成,你别看三嫂平時不吭不響的,心裡有主意着呢。我就料想她沉不住氣要冒這個頭,果然沒忍下!”“瞧瞧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難道你就不心疼你男人,那地裡活兒難道我就不用幹了?”孫氏當即不說話了。薛青槐看了她一眼:“不是我說你,把心思都放在正事上,一家人還要非要論個長短,累不累啊你!”孫氏就不願意聽了:“你當我想這麼累,我那是不想得罪你大哥,還打算等毛蛋再大兩歲,求了大哥教教他,說不定毛蛋有那個本事,也能考個童生秀才什麼的,自然不想把大房給得罪了。”薛青槐不以為然:“毛蛋念書這事,不用你求,到了年紀自然能進大哥那私塾。”孫氏送給他一個白眼:“你是蠢啊還是傻,用心教和不用心教能是一樣?你瞅瞅大房的俊小子,再看看狗子,同樣都是大哥教出來的,為啥狗子就是學得比俊才少?哪個師傅教徒弟不會留上一手,他難道不怕教會了狗子,把俊小子給襯得不顯了。”“可這次卻是狗子赢了俊才。”孫氏一窒:“誰知道他是走了哪門子狗屎運,不中了這麼多年,就那一日中了。再說了,就算是狗子,若不是二哥二嫂沒了,你當你大哥會用心教他。你看看三房的栓子,年紀可也不小了吧,你大哥總是說他天資愚鈍。照我這麼看,要不了幾年,栓子也要回來幫家裡下地幹活了。我可不想我毛蛋早早就回來幹活,一輩子給人賣勞力,人家還嫌你汗臭。”一聽這話,薛青槐的臉色當即暗了下來。孫氏這話算是戳中了他的心思,其實薛家幾個兄弟,除了老三薛青柏為人木讷了些,其他三兄弟腦子都不差。薛青槐比薛青山小了十多歲,當他開始懂事時,大哥就是爹娘的心尖尖,每日隻用在屋裡看書做學問,什麼活兒都不用幹。沒人知道薛青槐曾經也很想讀書的,小時候幫家裡放牛,他不止一次借着機會去鄰村的私塾偷聽塾師給學童講課,可他知道他是不可能讀書的,家裡已經供了一個,再也供不起另一個。二哥早早就學了木匠的手藝,三哥一心撲在地裡,他不想種地,就選擇了當個貨郎。其實這樣也挺好,有一份手藝在,總算是有一份安身立命的本事。一晃這麼多年,他成家有子了,難道以後也讓兒子踏上自己的後塵?“不是我說,大哥大嫂的心眼未免也太多了。那天借着楊家老頭鬧了那麼一場,這兩天俊才又在屋裡鬧小病,照這麼看你爹說不定想把俊才也送去,若不然何至于連幾個幫工都舍不得請。”薛青槐恍過神兒來,失笑道:“家裡哪有那個餘錢。”雖是薛家的家是老兩口當着,可每年地裡出多少糧食,交了稅子又能落下多少,還有他這貨郎買賣的能賺多少,薛青槐都是門清。其實若隻是供兩個孩子,以薛家的家底是夠的,可還有個薛青山。薛青山去清河學館學了五年,之後隔三差五總要從家裡要些錢說是外出交際,有個金山銀山也被他掏空了。“沒有餘錢,難道不能賣地?地不就是錢!”孫氏脫口說。薛青槐斥她:“快别胡說,我爹不可能賣地的。”地可是莊戶人家人老幾代人的依仗,不是到了家裡快餓死人的時候,是沒有人會賣地的。孫氏嗤笑:“我看難說。我這幾年也算看透你大嫂大哥了,他們的心眼多得像那馬蜂窩,你當楊家老頭那場鬧騰是白鬧的,等着看吧,後面還有幺蛾子!”薛青槐心裡有些煩躁,不耐道:“就你事多,沒影兒的事都能被你說出個事來。”孫氏拿眼睛瞪他:“不是你家裡人個個心思多,你當我願意這麼累?!我這是為了啥,還不是為了你為了咱兒子!什麼時候能把我們分出去,我清閑,你也清閑了。不過就照現在這情形看,還有的熬,既然都讓我熬着了,憑啥不讓我說。我說着,你聽着,不願聽也得聽。”外面周氏叫吃飯,孫氏斜了男人一眼就出去了,薛青槐卻是歎了一口氣。孫氏雖是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到底也算是識大體。若是不識大體,估計家裡早就鬧得不成樣子了。吃飯的時候,飯桌上的氣氛十分沉悶,都是隻埋着頭吃飯不說話。趙氏吃了幾口,突然放下筷子,站了起來。“你這是去幹啥?飯都不吃了?”薛老爺子問道。“我去看看俊才,這孩子打小身子骨就壯實,這次卻病成這樣,幾日都吃不下飯了,我去給他下碗雞蛋面。這孫子你不心疼,我心疼!”話說到最後,趙氏語氣難掩激憤,她摸着腰間的鑰匙,就往裡屋去拿白面了。白面在薛家可是細糧,趙氏一般都是鎖在裡屋的櫃子裡。“你……”楊氏忙站了起來:“娘,快别麻煩了,給他下什麼雞蛋面啊。這白面可是細糧,大夥兒都還沒吃,沒得給他開小竈的理兒。”她對裡屋的趙氏說,邊為難地看了看其他人。“我說下就下,俊才病成這樣了,吃碗雞蛋面礙着誰了。誰有意見,讓他來跟我說!”不多時,趙氏端着一個碗從裡面出來,楊氏尴尬地笑了笑,忙跟了上去。晚飯很快就吃罷了,周氏帶着薛桃兒收拾殘局,其他人則各回各的屋。竈房那邊,婆媳倆搭手做了碗雞蛋面,趙氏親自端去了東廂。東廂,薛俊才單獨住着西間。這裡本是薛青山的書房,後來薛俊才大了,就專門辟了一塊兒用來建炕。四四方方一間屋,臨窗是大炕,挨着牆邊擺着書櫥和書案等物,另還有兩把椅子。牆上挂着幾幅字畫,卻是薛青山為了附庸風雅從外面買回來的。炕上,薛俊才滿臉蒼白地躺在那裡,嘴唇幹涸。見趙氏來了,他忙從炕上撐着坐了起來,叫了聲阿奶。這聲‘阿奶’叫得趙氏眼淚當即就出來了,撫着他頭道:“快起來吃碗面,再是不想吃也要多少吃點兒,養好了身子才有力氣讀書。”薛俊才面露一絲痛苦之色,低聲道:“就算養好身子,我也讀不了書了。”趙氏拍了他一巴掌:“盡胡說,什麼讀得了讀不了。還有你爹,怎麼會讀不了書。快起來吃面,這可是阿奶親手給你做的,裡面打了雞蛋,可香了。”“阿奶,孫兒不孝,可我實在吃不下,我隻要一想到……我本來想得好好的,好好學上一年,到時候下場考個秀才,替您替爹替阿爺揚眉吐氣的,可……”楊氏站在一旁嗚嗚的哭了起來,趙氏也是心如刀絞。薛俊才是她第一個孫子,也是她親手從襁褓中帶大的孫子,打小她就疼薛俊才。整個薛家誰不知道薛俊才是趙氏的心肝寶貝疙瘩肉,誰惹誰倒黴。這次若不是事情鬧太大,不是她一個婦道人家能插言的,還指不定是什麼樣。“你别急,先吃面,總會有辦法的。”……趙氏回來,薛老爺子正盤膝坐在炕上抽旱煙。炕桌上放着一個水盆,水盆裡溫着一碗飯。“快吃點,去幹什麼去了這麼長時間。”趙氏走到炕沿坐下,也不出聲。薛老爺子見她不動,又道:“這又是咋了?飯都不吃了?”“你說咋了,你說我這是咋了?你都不去看看俊才現在成啥樣了,不是你孫子,他不是你孫子是不是?”吼了兩聲,趙氏撩起衣角擦起眼窩來,邊哭邊道:“你這個狠心的,我說我去找那小崽子你不讓,可你瞅瞅俊才,我孫兒多孝順啊,都病成那樣還口口聲聲要給家裡揚眉吐氣。你就為了你那張臉活吧,咱自家的錢給誰花不給誰花,還不能自己做主了?“俊才做學問做得多好,誰不誇他出息,老大也說了去學館學個一年半載,下場拿個秀才肯定沒問題。如今這一切都被那小崽子毀了!讓我看那兩個秀才公就是故意打壓我俊才,那個老秀才可是鄭裡正請來的,誰知道他們是向着誰的……”這話讓薛老爺子眉心一跳。他也曾去和族長說過這事,族長卻是讓他别想多了。可與突然仿佛開了竅的薛庭儴相比,薛老爺子肯定是看中薛俊才的。這是多年來根深蒂固的思想,也是因為薛俊才是長孫,是以後薛家立門戶的人。難道真因為這次輸了,就真不供他上學了。可上學卻是要花銀子的,錢怎麼來?趙氏一面哭一面嘴裡抱怨着,薛老爺子卻不說話,隻是一口比一口狠地吸着旱煙。把一袋子煙葉抽完了,他才恍然醒過來,一把将煙袋扔在炕腳,脫了腳上的鞋,側身歪在炕上:“睡覺!”趙氏被他這動靜吓了一跳,卻也不敢再吭聲了。東籬居,陳老闆翻着手裡那一疊宣紙,有種如獲至寶的感覺。“很不錯,字比之前更精進了。”薛庭儴謙虛地說:“也是寫多了的緣故。”陳老闆吩咐阿才去櫃台裡取了一兩銀子給他。“再過幾日便是學館開館的日子,你是時可别忘了去。拜師六禮别忘了,至于束脩,若是手頭上不寬裕,緩緩也并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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