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為什麼不難過?&rdo;瞪着水氣迷蒙的眼,青雙為香桂的平靜感到不可思議。&ldo;我、我有難過……&rdo;滞了下,香桂有點難為情地承認,但是也僅此而已。她不是情窦初開的少女,那些懵懂的對情愛的憧憬早在殘酷的現實下還沒開始便幻滅了。她可以傾盡一切去保護自己想保護的美好,近乎專執地寬容着加諸于她身上的不平,卻不容許自己去渴求回報。因為她知道,當她開始渴求回報的那一刻起,才是她不幸的真正開始。青雙蹙眉,突然發現自己完全看不透眼前的女人,她究竟是心機太深,還是太愚蠢?擡手,用手絹拭淨臉上的淚痕,她說出此次找香桂的真正目的:&ldo;我無法忍受他以後都屬于另一個女人……我要離開這裡,你跟我一起吧。&rdo;沒想到她會為這事找自己,香桂有些錯愕。半晌,才讷讷道:&ldo;我不能走。&rdo;除非鳳雁北親口告訴她,她可以離開了,否則她不能走。不然的話,走到哪裡都隻有死路一條,而且還會牽累别人。青雙聞言臉色微變,冷笑,&ldo;容不得你說不。&rdo;話音未落,蓦然伸手點向香桂的腰際,在她軟倒前輕松地接住,而後挾着她提氣縱身往側方杏林奔去。如果你把香桂從他身邊弄走,我就想辦法讓他納你為側妃。那個人的承諾在青雙耳邊響着,哪怕隻有一點希望,她也必須為自己搏一把。(2)&ldo;不在了?&rdo;鳳雁北正在疾行的步子蓦地停下,目光淩厲地掃向緊跟在自己身後的大總管。&ldo;是什麼意思?&rdo;&ldo;回主子,已找遍整個王府,并不見香桂姑娘蹤迹。&rdo;大總管冷靜地回道,誰也不知道他背上的冷汗已浸透了内裳。鳳雁北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止,随後恢複如常,&ldo;讓冷尉到側院來見我。&rdo;冷尉,馭風十三騎之一,統率着一個龐大而神秘的情報組織,專門為鳳雁北所用,在刺探情報,尋人與追蹤上,天下無組織能出其右。&ldo;是。&rdo;大總管即使心中有萬般疑惑,也不敢表現出來,忙去安排人找冷尉。怎麼會突然消失?在原地站了片刻,鳳雁北才又往側院走去。昨晚還好好的,隻是半日不見,便沒了蹤影?他自然知道她有多大能耐,怎麼也不可能離開王府而無人察覺。進了側院,原本在休息的侍女見到他都有些驚訝,忙迎了上來,卻又被他揮退,然後在她們不可思議的眼光中走進香桂的房間。折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絲毫看不出昨夜的糜亂,他的手輕輕撫上那仍殘留着兩人氣味的枕頭,想到她被欺負了即不惱也不暗自生悶氣的可憐樣兒,唇角不自覺往上翹。沒見過比她還傻的女人。他低歎,随便看了下屋子,發現她少得可憐的衣服還在,顯然不是自己偷逃,要逃她早該逃了,而不是等到自己在的時候。那麼是去了哪裡?或是……想到後面的猜測,鳳雁北清峻的眉糾結在了一起。誰會對她不利?以她那脾性,又怎麼會得罪人。&ldo;主子!&rdo;冷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走到梳妝台前,拿起上面的梳子,拈下一根仍纏繞在梳齒上的長發,握在掌心。&ldo;進來。&rdo;感受着那幾不可察的細微觸感,他不由想起昨夜,她的發曾繞上他的頸,與他的糾纏在一起。&ldo;主子。&rdo;冷尉走了進來,卻仍站在門邊,恭敬地聽候命令。&ldo;明天之前,把香桂帶到我的面前。&rdo;鳳雁北緩緩道,&ldo;活要見人,死……&rdo;那個字剛一吐出,他的喉嚨便像被哽了一塊東西似的,再也沒辦法說下去。片刻之後,才沉聲續道:&ldo;我要活的她。&rdo;這一次,他沒有給冷尉選擇的餘地。冷尉一直跟着鳳雁北出生入死,自然見過香桂,不敢拖延,當下領命而去。他知道,隻是呼吸之間,便可決定一個人的生死。除了我,沒有人能要你的命。望向窗外,蔚藍色的天空飄着幾絲浮雲,鳳雁北握着發絲的手漸漸收緊。從鳳傾東的泠遠閣出來,看着爬上柳梢的朗月,鳳雁北緩緩吐出一口氣。這半日,漫長得幾乎将他的耐性磨光。明天是小十三的大婚之日,既然在他王府中舉辦,自然要确保萬無一失。隻是,冷尉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來……究竟是沒找到人,還是……不敢回報?明知自己的部下不是會逃避責任的人,但是他卻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懼。一直以來,他但凡将事情吩咐下去後,便會平靜地等待結果,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忐忑不安。&ldo;鳳雁北。&rdo;全天下隻有一個人會這樣直呼他的名字,不用看,鳳雁北也知道是誰。無奈地歎了口氣,他揚眼看向那個向他撲來的女孩兒,下意識地張開手接住她。&ldo;今天怎麼這麼熱情,丫頭?&rdo;壓下心中的惶亂,他調侃莫商。莫商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脖子,&ldo;你猜?&rdo;鳳雁北眯眼,為她這反常的親昵,手卻仍溫柔地扶住偎在懷中的纖腰,&ldo;你是打算認我這哥哥了?&rdo;莫商三歲的時候被一個世外高人帶走,直到十四歲才回來。但是她從來都是直呼他名字,而不肯像小十三那樣叫他五哥。他也不是很介意,便由着她了。聞言,莫商撇了撇小嘴,一拳捶向鳳雁北的胸膛:&ldo;下輩子吧。&rdo;鳳雁北笑,一把接住她的手,順勢牽着往前走,&ldo;說吧,有什麼開心事?&rdo;即使他現在沒心情,也不願冷落了這一直放在手心裡疼寵的妹子。不料莫商輕呼一聲,縮回了手。鳳雁北微怔,突然伸手抓過她的小手,攤開。隻見那柔嫩的掌心上,赫然印着三個深深的指甲型傷痕。&ldo;這是怎麼回事?&rdo;他神色一肅,嚴厲地問。莫商臉上的笑容消失,将手抽了回來。&ldo;沒什麼,我自己不小心弄的……不要你管。&rdo;她飛快地轉開頭,卻仍讓鳳雁北捕捉到了眼中閃爍的淚光。&ldo;小商……&rdo;鳳雁北歎氣,覺得頭隐隐作疼。&ldo;乖,别耍小孩子脾氣,告訴我怎麼了?&rdo;前一刻還好好的,轉眼就變臉,女人真難伺候!&ldo;我生氣,自己掐的。&rdo;莫商沒有回過頭,冷冷道。&ldo;還是這麼任性。&rdo;鳳雁北搖頭,他心中挂着香桂的安危,也懶得再追問。&ldo;你乖乖的去找小十三玩,我有點事要出去一下。&rdo;再這樣等下去,他一定會瘋掉。誰知他剛準備離開,就被赫然轉身的莫商抓住了手,&ldo;你要去哪裡?&rdo;她眼中有着明顯的慌亂與不滿。&ldo;香桂不見了,我去找找。&rdo;鳳雁北的語氣依然溫和,然而心中已經開始煩躁起來。他應該和冷尉一起去的,卻耽擱到現在,那個女人那麼笨,又不知道要多吃多少苦頭了。&ldo;你要親自去找一個奴才?&rdo;莫商不敢置信地瞪着他,首次在談到香桂時語氣中充滿輕視,&ldo;她是一個營妓啊,有過那麼多的男人……&rdo;啪地一聲脆響,莫商的話被鳳雁北揚手打斷。&ldo;現在,她隻有我一個男人。&rdo;傾身,鳳雁北沖着她柔和而緩慢地宣告,&ldo;不要讓我再聽到任何侮辱她的話。&rdo;警告的語氣中有着熟悉他的人并不陌生的殘忍。莫商捂住臉,淚花在明亮的大眼中滾來滾去,卻硬是沒掉下來。&ldo;鳳雁北,我會讓你後悔。&rdo;努力保持平靜地說完這句話,她轉身挺直了背脊快步而去。看着她要強而委屈的背影,鳳雁北眼中浮起一絲後悔,但随即似想到了什麼,臉色微變,立即招來了一直隐藏在旁保護自己的侍衛,低聲囑咐了幾句,這才匆匆離開。(1)香桂被丢到了一艘往北行駛的船上,眼睜睜看着離懷安越來越遠,卻無能為力。也許從此再也不能相見了吧。想到鳳雁北,她心中竟是五味雜呈。一度的仰慕,到後來的恐懼與無奈,還有傷心,然而,最多的還是憐惜吧。每當他對她稍微溫柔一點,她就會立即忘記他曾加諸于她身上的那些莫名其妙責罰,全心全意地憐他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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