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陳啟航手指輕輕摩挲着鋼筆的筆帽,嘴角若有似無地一勾,“被告一直強調他是臨時起意,可他身上的彈簧刀,并不是一般百姓會随身攜帶的那種水果刀。而且他是用刀劃開的行李,背包上的裂口很整齊,這也說明被告持刀的動作相當娴熟,并非沒有經驗。我想,如果不是有人趕到,又把他打得不省人事,被告必然會把目前收集到的指紋都處理掉吧就好像半年前一樣”被告席中一直低着頭的人倏然間擡起了頭,渾濁深黯的眼底似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與此同時,法庭的側門被緩緩推開,走進來一個盤着發髻的中年女人,衣着簡單得體,身材纖瘦高挑,很有些風韻。她微收着下颌,于衆人的注視中移步向了法庭中央。她走到了證人席中站定,将略顯遲疑的目光投向了被告。看清了女人的臉後,被告黝黑的瞳孔中才有一道淩厲的光芒劃過,霎時間被陰狠的憤怒盛滿了。女人的神色有一絲畏縮,蒼白的嘴唇瑟瑟蠕動了下。她低下頭,嗓音微弱并顫抖道:“我”“嗒,嗒。”陳啟航拿鋼筆輕敲了桌面,一擡頭,将沉靜的眸光投向證人:“女士,這裡是人民法院。如果有人能傷害到你,那我想在場的所有司法警察都可以丢飯碗了。”——“所以不必害怕。”他低聲安慰道。女人倉皇到泛白的臉色緩了緩,她深吸入一口氣,又慢慢渡了出來,手指有些抖瑟地将面前的證詞執起,嗓音微顫着開始陳述。半年前,她同樣遭遇了一場搶劫,被黑車載到了距離火車站百米不到的一處暗巷。劫匪臉上戴了口罩,她沒有看清對方的臉。“但我記得他的眼睛,”證人略歇了一下,語氣肯定道,“他的眉骨上有一道淺淺的疤,雙眼皮,褶子很薄還有他當時瞪着我的眼神,就和被告人剛才的樣子一樣。”她努力吞咽了下口水,因為陷入回憶,眸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心悸:“他身上有一把刀,很小也很鋒利他就拿刀抵着我,讓我把錢都拿出來。巧的是,那天是星期五,有附近中學的學生放學經過,四五個男生的樣子,其中一個還探頭往裡邊望了望。他當時就把我撂下,爬牆跑了”等到證人陳述完畢,陳啟航才問:“那幾個男孩子呢,他們看到了嗎?”“那個探頭的,應該是看到了,”女人苦笑着搖了搖頭,“不過幾個十來歲的孩子,哪兒敢往上沖,轉眼就不見了。我當時怕那個人折回來,腿軟得不行,直接從地上爬出去的。”“刀疤,雙眼皮,這些特征你都能确定嗎?”女人微凝着眉,思索了片刻,旋即颔首:“能。”“他拿刀抵着你的時候,有說過什麼?”“具體的記不清了,但我掙紮的時候碰到了他的口罩,被他躲開了,他當時就說,要是被我看到臉他一定會滅口的。”陳啟航平靜地點了點頭,目光轉向被告席:“被告,證人所描述的外貌特征,哪點與你不相符?”被告半張臉掩在濃密的胡須中,他從桌面上擡起視線,虎目圓睜,嘴角不屑地扯了扯:“我怎麼知道是不是你們事先給她看了我的照片?”“那你能否解釋一下,我提到半年前的時候,以及證人走進法庭的時候,你為什麼會失态?還是說‘半年前’這個字眼對你來說有什麼特别的地方嗎?你堅持說自己沒見過證人,可剛才看到她的臉又為何那樣震驚?”被告全程将牙床咬得咯吱響,當陳啟航氣定神閑地問完這一切,便嗓音粗粝地咒罵一聲,憤怒的眼瞳在濃眉下炯炯發光:“操,我說了我不認識她,誰知道這女的半年前是被誰”審判員輕咳一聲提醒道:“被告,注意你的言辭。”“啪嗒。”陳啟航卻在此刻将鋼筆的筆帽啪嗒一下蓋上,動作優雅地沖審判席微微颔首:“審判長,審判員,我問完了。”“你他媽問完什麼了,就算是我搶劫了她,你怎麼就能證明我想殺人了?”場内沉寂了半晌,被告蓦然神情激動地意欲站起,被一旁的司法警察大力按回了座位上。陳啟航面如冰雪,清冷的眸光直逼被告的眼睛:“既然被告承認是你自己搶劫的證人,那你是不是如證人所言,說過被看到臉就會滅口之類的話?”“就算我說過,也隻是為了恐吓她。”被告瞳孔狠狠震顫了下,下一秒便頹喪地捏緊了拳頭。陳啟航有些不屑地笑了,慢條斯理地伸手扶了下鏡框:“雖說法不溯及過往,但不代表過去的言行不可以作為參考。鑒于被告接二連三地說謊,我認為他證詞的真實性還有待考察。至于被告所說的話是為了恐吓還是發自内心,我想,被告自己最清楚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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