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一跺腳轉身離去。
有很多事他還沒弄明白。
從小就向往憧憬的人,有朝一日能夠見到,該會興奮莫名歡喜不盡才是。為什麼卻不得不冷眼相對?為什麼世間竟會有這樣的命運,要同自己全心敬重的恩師拔劍相向?為什麼流月城與心魔沆瀣一氣,他卻在最後叮囑自己“唯有昭明才能徹底除去心魔”?
那人到最後也沒有承認他是誰,天崩地坼中隻留下一句“那不重要”。
明明是他,卻和自己所知道的謝衣幾乎完全不同。
他在那間充滿薜荔與芷蘭香氣的墓室裡大聲問他,既然你都知道,為什麼還要替沈夜賣命,他這樣對你,你不恨他?!
青碧色芝草法陣在墓室上空旋轉,藤條像一張大網,将神女棺椁環繞其中。他看見初七嘴角浮起淺淺的笑,那樣的神情,哪裡有恨?他望着右手掌心滿眼都是懷戀,他說,無論發生什麼,我不會背棄他第二次。
那時候他忽然發覺,自己其實從來就沒有真的了解過他。從朗德到捐毒不過短短數日,而自廣州到巫山更是隻有兩面之緣。他一心想要他恢複成原來的謝衣,可是原來的他又應該是什麼樣子?
……此生未嘗虛擲一日……所愧疚者……終究難以回報故人之摯情,恩師之錯愛……
腳下傳來石梁斷裂的巨響,地面下陷震耳欲聾。
重心消失的那一瞬,眼前忽然浮出太華法術的清光,灰色衣襟在光芒中飄拂,夏夷則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兩人一起隐沒在法陣之中。
黑暗吞噬了一切。墓室裡隻有土石撞擊聲不絕于耳。
連着棺椁花台的巨藤被碎石砸斷,蕩落墓底發出呼嘯的風聲。
初七背倚着石門滑下來,繃緊的神經驟然放松,頓時氣力全無。
門外少年已經遠去,而身後這扇門還能否開啟,不需他說,樂無異想必也已經看出。
……終究是回不去了。
那一番兵刃相對,他并非不明白樂無異的感受,一百二十二年前他曾做過和他一樣的事,怎麼會不懂。然而一切并非如這少年所想那麼簡單,黃塵清水,物是人非,其中種種縱然能夠說得清,事實與立場又如何能改?
往昔雖不再,這條不知畏天的路卻始終有人在走。
那麼他是不是謝衣,又有什麼要緊。
舉起右手放在胸口處,那下面已經沉寂了百年之久。
想來也是奇迹。一個已經身死的人,還能分化兩處,一邊留存了他的經曆記憶與未了之志,另一邊給了他再續舊恩的百年時光。
當初一而再再而三地逆天行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一切,幾經輾轉挫折也終于有了抵達終點的可能。結果并不盡如人意,然而對凡人來說,如此地步大概已是奢望。
若說還有遺憾……便是結盟之事始終未能更改,一場下界讨伐終究無法避免。想來那時城中族民雖已遷徙,那人卻必定會留下……
百千血債終要有人償還,身後榮辱也隻得任人評說。
當初在捐毒告别,以為此生再無緣相聚,卻沒想到還有那麼長的時間……
在蘇醒的那晚就看見了他,雖然那時自己尚且神識未明,無知無覺。
跟在他身邊,喊他主人,換了衣衫戴上面具,他嚴令若非命令不得擅自離開他身邊,于是就亦步亦趨。
偶有喟歎,當時的自己完全不解其意。
冬日大雪,候在祭壇下沒有用法術遮蔽,直到霜雪滿肩手腳冰涼仍不自知。後來被他發覺,将自己叫過去,開了法術屏障把自己和他一起罩在裡面。
瞳說,你是他的人,要叫什麼名字都随他。
在帷幔後聽他和下面的人交談,每一字,每一句,每一個聲調起伏。
恪守每一次任務的時限,回程總是比去時更快。
他說,你還有用,不可輕易斬斷自己的鋒刃,哪怕是出于本座的命令,也不行。
他說,初七,去吧。
不是一朝一夕,不是一眼一面,雖未白首,也已百年。
這樣想着目光就柔和起來,雖然此時此地再沒有誰能看得見。
有這段相伴,算不算長相厮守?
此生若就此了結,又算不算與他同歸?
這百年光陰裡自己始終沒有發覺真相,倘若還能再見一面,有句話或許可以說給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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