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話李自樂便直接起身走了,剩沐京華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對方,想說話來解釋,卻不出聲音。
旁邊沈大娘也不知道今天李自樂是怎麼了,想說些安慰的話卻不知如何開口,便轉移話題問沐京華:“沐哥兒,你這是用的什麼,這麼香?徐書給你的?”
沐京華回過神來,看着撒在衣服上的白色顆粒,輕輕點了點頭,又腼腆地朝沈大娘笑了笑。
這是上次見他洗了衣裳,徐書翻出來的。當時徐書叮囑他衣服不能隻用水洗,還要加點這個名叫洗衣粉的東西搓一搓。
隻是剛說完徐書就不住搖頭,直說他年紀小,不用幹這些事,好好養身體才是主要的。
沐京華自然不會聽他的,前些日子是因為無聊,現在徐書教他習字,他便覺得這些事兒更應該由他來做。
沐京華認認真真洗好了衣裳,先端着木盆回家晾了起來,才又慢悠悠地朝着沈大娘家去,路上卻正巧遇到了李自樂。
李自樂和他年齡相仿,又是第一個肯同他說話的,沐京華其實很希望能同他交個朋友,隻是他又覺得自己方才惹了人生氣,便一時躊躇立在原地。
李自樂自然也看到了他,但并沒有走過去的意思,隻遠遠叫了一聲“沐哥兒”便轉身走了。
沐京華在原地看着他走遠,心裡卻有點雀躍,以前他村裡的人都不肯同他搭話,但李自樂那麼遠瞧見他還會叫他名字,興許他能交個朋友呢。
沐京華這般想着,步子都不由輕快了些,不過剛到沈家門口,便瞧見了個生面孔。
那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個子比他矮些,有着一雙可愛的圓眼睛,瞧起人來炯炯有神,咧嘴笑時還會有個小小的梨渦。
沐京華從沈大娘的稱呼中聽出這就是沈家最小的女兒沈琳兒。
前些日子沈琳兒跟着哥嫂去外婆家住了段時間,所以沐京華沒瞧見過人,不過村長一天幾乎要念上八百遍“琳兒”,沐京華再怎麼遲鈍也能知道沈家還有個小姑娘。
隻是他不知道,沈琳兒喜歡徐書,也不知道沈琳兒從外婆家裡回來,正是因為聽說了徐書從外面帶回來個小哥兒。
現下見到這個傳說中的小哥兒,沈琳兒心中多是不屑。
這瘦弱的樣子,暗淡的孕痣,如何配得上徐書那般的人?不過她向來喜歡賣乖,眼下爹娘哥嫂們都在,哪怕心下不喜,面上卻還是笑地甜蜜:“你就是那個長我兩歲的哥哥?哥哥,我叫沈琳兒。”
沐京華雖說也有弟弟,但被叫哥哥卻還真是頭一次,聽她叫得耳朵都有些熱,比劃手語的動作有些慢:“我叫沐京華,你好。”
沈琳兒看不懂他這是什麼意思,不過她并不在乎,她隻想知道:“徐大哥在哪裡?他上次說等我回來要送我帶,怎麼不見人呢。”
沈大娘聽見了便笑她:“你徐大哥當然是去鎮上了,你這才出門多久,這麼些事兒都記不清了?可不是被沈澤給慣壞了腦子。”
一旁的沈澤,也就是沈家大哥當即不滿道:“這哪是我慣壞的,都是她嫂子和外婆護來的。”
就連平常一心隻想當大俠的沈着都上來湊起熱鬧:“我可不想要個傻妹妹啊。”
沐京華看着他們嬉笑,有些羨慕又有些恍惚,他家似乎從來不會這樣,每次他在田裡犁完地回家總能聽到爹和後娘的叫罵聲,此起彼伏的聲音很像雞圈裡的母雞,聽不懂是什麼,隻會覺得吵鬧。
不過每次聽着那吵鬧的聲音,沐京華倒是能睡得很快。畢竟,若是他的家也會如沈家這般日日歡笑,他大概是會舍不得睡覺了。
不過現在想這些都沒用,他早沒家了,隻是個被賣去了窯子,偷跑出來的破落哥兒罷了。
徐書還沒進門,就瞧見沐京華一個人孤零零地站着,少年似乎很惆怅,但卻不見憂傷,他隻是看着笑地歡快的沈家人,靜靜地出神。
他像是不屬于這個世界一樣,和所有歡快的喧嚣劃清了界限。
徐書的腳步微微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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