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儀響了,是小燕。
陶飛接通了,但沒有聲音傳來,隻有風的呼嘯聲。
冰冷的直覺沖撞大腦,陶飛感覺異常不安。
他沒有挂斷通話,而是迅速追溯出小燕的位置。
之後,他沒有打招呼,慌忙離開家門,坐上飛車,奔向目的地。
飛車躍過北城,載着他來到北郊的龍首湖
在岸邊,一輛飛車出現在視線中。
沒錯,這正是小燕的大眼睛飛車,隻不過其中一隻“眼睛”不見了,車體破爛不堪,幾乎解體,車尾幾乎沒入水中。
星空下,湖面潺潺出聲,黑色的水面像鏡子,倒映出月亮的粼粼銀光。
陶飛的飛車開始降落。這時,陶飛看到了小燕。
她躺在地闆上,一動不動,她的頭發散開了,像藍色的地毯。
陶飛慌忙停好車,跳下飛車,奔到小燕身前,将她摟入懷裡,大聲叫喊:“小燕!小燕!”
小燕的雙腿血紅一片,額頭上有一塊很大的傷口,露出裡面的白骨。
陶飛又喊了幾聲,終于叫醒了小燕。
小燕看了陶飛一眼,伸出胳膊,指向後備箱,虛弱地說:“柏然……柏然死了……把我跟他葬到一起……”
“别說胡話!你不會死!”陶飛激動地喊道,“聽見了嗎?你不會死!”
陶飛輕輕放下小燕,說:“等着,我去看看柏然。”
陶飛直起身,趟入水中。
飛車緩緩下沉。水面高過陶飛的膝蓋,快要沒過後備箱了。
陶飛費力地掀開後備箱,果然發現了裡面的柏然。
柏然死得很慘,脊柱被擠壓得厲害,好像斷成了幾截。
陶飛抓住柏然的肩膀,剛要拉出時,“屍體”睜開了眼睛,染血的嘴巴裡發出兩個含混的字:“救我……”
陶飛感覺心髒停止了跳動。
水裡的寒氣滲入腳底,直蹿到頭頂。
救他,我必須救他,陶飛心想,然後告訴柏然:“别說話,保存體力,我救你!”
這時,柏然的通訊儀驟然發出刺耳的響聲。
陶飛拿出來一看,呼叫者被标記為“A”。
視線往下,陶飛赫然發現這是哥哥陶茁的私人号碼。
陶飛大吃一驚。
飛車繼續下沉,波浪沖撞人和車,濺起黑色的水流。
陶飛的頭發被打濕了,嘴唇上一陣鹹澀。
柏然的上線竟然是哥哥陶茁!這是陶飛打死也想不到的事實。
不不不,我不能救柏然,陶飛激烈地想,不能救柏然。他見過我的面,如果他把我的長相告訴哥哥,一切全完了!
陶飛的視線往下,看到了重傷,但是仍在喘氣的柏然。
可是——這可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
這時,陶飛想起未能成活的兒子,想起陷入困境的家庭。
為了愛,行罪惡,陶飛這樣告訴自己,為了愛,行罪惡……
抓住柏然的手指松開了。
三個心跳後,陶飛重重扣下後備箱的車蓋,任由飛車滑入激流中,任由一條生命被黑水吞噬……
十個心跳後,陶飛來到岸邊,扛起了昏迷的小燕。
陶飛這才發現,小燕的頭發很長很長,幾乎垂到地面。
飛車駛向醫院時,陶飛望向身下的萬家燈火。
密密麻麻的亮點像是組成了一條搖曳的光帶。
每個亮點都代表一個溫暖的家,隔着這麼遠,陶飛也感受到了家的熱度。
疾風沖撞飛車,像是幽靈在一起呼嘯。
陶飛心想,即便施救,也救不活柏然了。他的脊柱斷了,内髒說不定大出血,揉成了一團。
但是,無論陶飛怎麼安慰自己,他的心不斷往下沉,一直沉到了最底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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