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安靜極了,落針可聞。
謝晚雲也不說話了,端起手邊的茶盞飲了一口,清甜冷冽的茶香在口齒蔓延。
是上好的雪芽。
茶樹在雪中發芽,茶農冒着大雪采摘,每一片茶葉都是最鮮嫩的芽尖。
一兩茶,千兩金。
是謝家的舊部送來的。
秦老夫人他們看不起武将,嘲諷武将粗鄙,不過他們倒是不嫌棄茶葉,五年喝了數十斤。
“姐姐,我知道你厭惡我,可全哥兒是大爺的親生骨肉啊!”
見所有人不說話,柳芸兒噗通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當年姐姐嫁與大爺,我也拱手割愛,做了多年的外室。可如今全哥兒五歲了,到了讀書識字的年紀,姐姐就算恨我,萬不該遷怒孩子。”
謝晚雲擡眼,看向柳芸兒。
不怪秦肅安将人捧在心尖兒疼。
柳芸兒确有資色。
雖然出身鄉野,卻容貌清麗,頗有弱柳扶風的味道。
穿着打扮也清新素淨,但細看都有講究,紫雲英留仙裙用的是軟厚輕密的軟煙羅,謝晚雲的私庫裡也隻有幾匹。發間的簪珠用的是南海貢珠,飽滿圓潤。腳上的那雙平頭小花鞋,也是當下時興的樣式。
謝晚雲隻撫着茶盞,淡聲道:“我與大爺的婚事是陛下的旨意,與你有何幹系。我且不計較,你早與大爺暗通款曲,無媒苟合的事。但按規矩,你該尊稱我為夫人。”
“我……”柳芸兒死咬着唇,臉色難看。
羞辱她無媒苟合。
可謝晚雲又好到哪裡去!
秦肅安見心上人受辱,拍案而起,“夠了,謝晚雲,你不要欺人太甚!不管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明日全哥兒的過繼禮,是鐵闆釘釘的事!”
謝晚雲一字一句,“那就休了我。”
一片安靜中,秦肅安懷疑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你……你可知道宗婦一旦被休棄,會是何等下場?”
謝晚雲當然知道。
被休棄的婦人會讓整個家族蒙羞,牽連全族待嫁的女兒,絕無活路。
鎮國公府隻剩她,但謝氏一族尚存。
至于和離?
不可能。
秦肅安害死她的孩子,霸占謝家良田鋪面果園等私産不計其數。
她與秦家的仇,不死不休。
“我不怕死,隻是,”謝晚雲看着秦肅安,眉眼不動,抿出一抹譏諷的笑,“你敢嗎?”
當今太後就是謝氏女。
秦肅安也還沒在朝堂站穩腳跟,承爵的事至今沒定下來,還得靠謝家的舊部從中周旋。
“咳咳……”秦老夫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所有人都朝她看過去。
秦肅安一臉緊張,“祖母,你怎麼了?”
“沒事,年紀大了,時不時的犯點毛病。”秦老夫人擺了擺手,接過魏氏遞的茶,順過來氣,語重心長,“晚雲有這份心是好的,隻是過繼要開宗祠,族老們要是看過日子沒問題,就定在這日吧。”
柳芸兒聽到秦老夫人的話,臉頰血色盡失,雙眸含淚地望向秦肅安,喚道:“夫君……”
秦肅安正欲發作。
“行了。”秦老夫人看了一眼他,暗含警告。
秦肅安咬牙,“是,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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