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奶奶從年輕時就是這麼苦過來的,也不抱怨什麼,可是程曠從方幼珍和程有義的議論中聽到這些時,清晰地感到他苦心孤詣追逐的未來正在他眼前崩塌。
苦難就像一列火車,轟轟烈烈地朝他開過來,程曠從童年長成少年,還沒有看到車廂盡頭,長得沒完沒了。
少年程曠站在火車夜以繼日的轟鳴聲中,終于感到心力交瘁。
因為連日神經緊繃,他白天的滴水不漏開始出現裂縫。
程曠第一次在課堂上睡着了。
那是一節語文課,楊莉在講試卷,疲倦感來得毫無預兆,程曠的眼皮漸漸沉了下去。在閉上眼睛之前,他的意志掙紮了幾秒鐘。
這幾秒鐘裡,程曠的思維像一隻風筝似的輕飄飄地懸浮,全憑一點意志拉扯着。他眼前的語文試卷忽然變成了一道數學題,程曠恍惚間思索着解法。困倦令他思維遲緩,在解開這道海市蜃樓般的題目以前,程曠眼前倏地黑了。
他的睡眠無聲無息,除了章燼,沒有任何人發現。
章燼是無意中發現的。他聽課走神,百無聊賴地轉起了筆。平常這種時候,程曠會把他的筆抽走,用筆帽在他手背上敲一下,可是這回,直到章燼回過神,程曠仍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章燼沒被抓包,感到有些意外,側頭看向程曠。
程曠一隻手支着腦袋,另一隻手還握着紅筆,乍一看像在思考問題,但章燼離他很近,能清楚地看見程曠的眼睛是閉着的。
他盯着程曠看了十幾秒,才能确定程曠在上課時間睡着了。
高三的學習很辛苦,經常有人上課打瞌睡,魏明明每天都會往衣兜裡放一袋糖,困了就往嘴裡塞一顆,酸得呲牙咧嘴。
章燼沒叫醒程曠,自己悄悄把程曠放在手邊的試卷抽了過來,在他的卷子上多多益善地記筆記。
程曠睡得不踏實,周遭的聲音進入夢裡變成了火車經過鐵軌時哐哐的聲響,這段模糊的夢境沒有任何内容,隻是一節節車廂綿延不絕地從他眼前晃過。
最後是下課鈴把程曠從鐵軌旁帶回了教室裡,他睜眼後怔了會兒神,看着桌上的試卷,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居然睡着了。
程曠的不對勁章燼看在眼裡,但他當時沒想太多,覺得程曠大概是學習學累了。畢竟學霸不光自己要複習,還要幫助男朋友沖刺高考,課業壓力是别人的兩倍不止,不累才不正常。
市一模考試難度頗高,七班同學普遍考得不理想,除了石韬以及像研究股票走勢一樣研究過程曠成績的史博文以外,沒有人注意到程曠分數的下滑。
但這點波動不足以引起史博文的注意,經過分析,他把程曠退步的原因歸咎于章燼,好幾次有意無意地在章燼面前說一個成語:“近墨者黑。”
章燼沒把史博文的話當回事兒,他後來才發現程曠還有來自學習以外的壓力。
眼看着高考越來越近,再過幾天四中将要為高三學生舉辦成人禮。石韬為了鼓舞鬥志,在教室後方設了一面照片牆,讓每個同學把自己心儀的大學照片打印出來,在成人禮那天貼在照片牆上,每天早讀前、晚自習後都看一眼。
一直折磨着程曠的問題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被扔到了面前,提醒着程曠,留給他猶豫的時間不多了。
那天下午程曠心不在焉,晚自習前他從學校的打印店裡出來,路上接到程奶奶的電話。
聽筒裡傳來老太太咿咿呀呀的聲音,他站在天台邊,讓晚風把鼻子上泛起的酸意吹涼。
在程奶奶的說話聲裡,程曠不斷地說服自己。
他想,為什麼非得是D大呢?
念好大學未必意味着有一個光明的未來,留在這裡未必就不能有出息。
他正想得入神,章燼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了,突然說想跟程奶奶說話。程曠沒留神,手機已經被章燼抽走了。
程曠是個木石心腸的王八蛋,對自己格外心狠,為數不多的溫柔隻分給了寥寥幾個人。章燼隐約能猜到程曠的不在狀态跟程奶奶有關,這通電話讓他知道自己蒙對了。
章燼叫了一句“奶奶好”後就愣住了,他就知道程曠當時那句“現在沒事兒了”是假的——這孫子一旦要騙人,語氣就會比平時溫和幾分,是貨真價實的“哄騙”。
程奶奶對程曠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章燼在燕石街吃過年夜飯,之後又常去程奶奶家,對那裡的情況有個大概的了解。他知道程爺爺在程曠剛念高中那年就去世了,知道程奶奶有三個不怎麼樣的兒子,但光知道這些還不夠。
電光石火間,章燼覺得自己隐隐約約碰到了程曠不為外人知的心事,在程曠内心最堅韌又最柔軟的部分。他想知道更多,但這個“更多”靠猜行不通,除非程曠自己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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