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歌看向近旁的周天。
他指骨分明的手指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面龐,雖然聽不到一點聲音,但從他不斷顫抖着的手指還是能夠感受到他内心的震顫。
曉歌歎了口氣,他從以往周天給自己講述的他的成長故事裡知道了他過往的一些經曆。老實說,周天的那些過往經曆,雖然描述了非常艱難的生存現狀,但距離人生更加深重的苦難還有很大一部分距離。
過去,周天雖然也時常因為饑餓經曆死亡的威脅,但這種威脅本身是赤裸裸的存在,能夠看得見摸得着的。
在成年人的世界,能夠被看得見摸得着的威脅,通通都夠不上威脅。可怕的是那些隐藏着的,甚至表面上塗滿了香甜的蜂蜜和膏脂的惡念和暗算。那才是算得上緻命的。
而周天在經曆過最初艱難求生存的那幾年後,就被慧眼識珠的老船長發現帶回了海螺号,之後更是再沒有離開過海螺号。海螺号的生存環境極為單純,船上的人相對廣袤紅塵中的芸芸衆生也要更和善些,加上他一直被老船長和阿坤他們帶在身邊極為妥善地教育,所以更造就了他極為正直、良善的性格。
一直以來,周天都是根據自小的經驗去理解世間的一些極為可怕的事,他自以為自己知道世間的事,卻不知道自己可能根本就不了解人性的最險惡處,相較于污濁的人世,周天還是太過美好。
他根本就不知道,有的時候不止人和人之間會因為利益的不同而存在種種隔閡,到最後弄得分崩離析、因愛成恨的下場,更還有異族之間隔着血脈和傳承,針鋒相對的愛戀和傷害……
曉歌的手輕輕地拍在周天的膝頭,安撫性的說道:“好了,如果面對這些可能存在的問題會讓你覺得頭痛的話,那麼就不要面對了。我和你說這些話的目的,是讓你心裡提前有個預知,知道自己在最壞的情況下,你可能要做出的選擇。而不是說出來,是為了讓你痛苦的。”
聽到曉歌的話,過了許久周天才從臉上擡起手。此刻,他的眼底已經是猩紅一片。可以想見曉歌剛剛的話,在他心底引起的動蕩有多大。
如果不是對艾麗絲感情深厚的話,想來周天也不會這麼痛苦。隻要一想到心愛之人有一天面露兇殘、手染鮮血的景象,他就痛苦地難以自已。
雖然曉歌最後安慰周天說,他腦海當中出現的那些,隻是可能會面對的情景。可能的事,都是不太确定的事,不一定會發生。但周天知道,所有可能離現實都隻是一步之遙。
自從踏上尋寶之路,經曆種種艱難險阻,周天的心底對一切蛇神鬼怪都有了一個新的認識。這些認識促使他從一個最初壓根就不信奉神明的人,已經變得面對各種神話傳說事迹坦然接受了。
周天雖然自小就飽嘗生活的苦楚,但在人生成長關鍵的後期卻是在義父身邊長大,跟海螺号船員們和睦相處的。因此,他的人生雖有過灰暗的色調,但總的色調卻是明朗、純真的。他縱使恨過際遇,卻沒讨厭過人群,對生命還保留着非常樸質的熱望。
因此,在周天的觀念裡,即便是傷害,也隻有就事論事,不能無差别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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