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響門鈴,等了許久,才看見趙伯一臉愕然、顫顫巍巍地拄着拐杖過來開門。“大小姐……今天怎麼有空來?”“我帶外公去做檢查。”雲暖暖說完,匆匆越過趙伯,往屋裡走去。剛進門,就看見老爺子精神矍铄地站在門裡。雲暖暖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外公就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發頂。“這些日子你跑哪去了?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雲暖暖擡眸朝外公展顔一笑。笑容沒有保持多久,就僵在了唇角——外公花白的發頂上,突然升起一個霧團。有砂鍋那麼大,是朦朦胧胧的煙灰色。雲暖暖心裡一沉。霧團的出現,意味着昨晚和季薄淵滾床單,不旦使胎記變了色,還令自己重新獲得了占運術。然而……煙灰色,是雲暖暖根本沒見過的霧團顔色。因為沒見過,也就無從猜測,這個懸在外公頭頂的霧團,究竟代表什麼運勢。雲暖暖直覺不是什麼好兆頭。她正在愣神間,外公洪亮的大嗓門,再次吼了起來。“雲禧!愣在門口幹嘛呢!快進來!我去吩咐廚房給你做飯去,做你最喜歡吃的陽春面!”說完,老爺子一邊大聲喊着廚娘的名字,一邊往廚房走去。雲禧?雲暖暖一怔,外公又犯病了?頭頂有霧團,又再次犯了病。雲暖暖不敢耽誤,轉頭對着趙伯吩咐:“收拾一下,我帶外公去醫院做檢查。”出乎她的意料。趙伯不慌不忙從客廳的抽屜櫃裡,拿出了份文件,交到雲暖暖的手裡。“大小姐,周一早上,老爺就來了,帶老太爺去了a城最好的醫院,做了全套的檢查。醫生說,一切正常,老太爺這是因為年齡大了,才會出現記憶衰退和反複。”梁偉光竟然周一就接外公去做檢查了?雲暖暖錯愕地拿起文件看了看。果然是a城最好的醫院,出具的體檢報告。盡管上面結論都是一切正常。雲暖暖想到煙灰色的霧團,還是覺得心裡不踏實。“我還是有些不放心,不如……”話說到一半,就被趙伯一本正經地打斷。“大小姐,醫生特别囑咐,老太爺這樣的情況要靜養。上次去醫院,老太爺就很不高興,回來以後,病情就加重了,要是再去一次,恐怕不太好。”雲暖暖擡眸看了趙伯一眼。雲家在a城,也算得上是有些底蘊的家族,像趙伯這麼大年紀的傭人,向來恪守規矩。很少有這種主動打斷主人說話的情況。雲暖暖覺得有些怪異,眼睛一眯。“梁偉光帶着外公除了體檢還做了什麼?怎麼去了一趟,病情就加重了?”正文以前那個小子很不錯趙伯趕忙搖頭:“老爺沒做什麼,帶着老太爺做了檢查,就回來了。可是老太爺對那些檢查很抵觸,所以就……”話還沒說完,老爺子就從廚房矯健地走了過來。趙伯看了老爺子一眼,眼神示意雲暖暖不要再提。老爺子走到沙發前坐下,沖着雲暖暖招手。“乖女兒,來,跟爸爸說說,你去哪啦?是不是談戀愛啦?要我說,那個姓梁的不靠譜,你不如跟他分手,再找個。哦,對了!我看以前來家裡的那個小子,就很不錯。”雲暖暖錯愕地看着外公。談戀愛?分手?以前的小子?這個語氣——難道外公的記憶,回到了媽媽沒結婚以前?突然,雲暖暖的腦中閃過那張從公寓裡翻出來的,媽媽年輕時穿着黑色禮服、心口有紅色胎記的照片……那個照片,也有可能是媽媽沒結婚以前的。她不動聲色地問:“您說的是哪個小子?我怎麼不記得了?”老爺子一怔,皺眉仔細回想:“姓……姓……”想了半天沒想起來,轉頭問趙伯:“老趙,那小子姓什麼來着?”趙伯搖了搖頭:“老太爺,您忘記了,我是夫人結婚以後才來這裡的,沒見過您說的那個人。”老爺子聽了這話,眉頭擰得更深。雲暖暖見狀,趕忙說:“算了外公,記不起來就記不起來吧,不是什麼大事。”“外公?”老爺子茫然地轉頭看向她。雲暖暖見狀,自知說錯了話,正要想法補救——突然發現,老爺子似想起什麼,雙眼漸漸恢複清明。原本沉浸在回憶裡,精神矍铄的老人,面容頹然灰敗了幾分。他看向雲暖暖的臉,歎息着笑了笑。“是暖暖啊……暖暖來了,我是不是又犯病了?”這樣的外公,讓雲暖暖的心裡一酸。自從媽媽失蹤以後,這十多年裡,外公一直苦苦找尋着媽媽的下落。直到前兩年,身體出了問題,才無奈放棄尋找。外公現在的身體每況愈下,而媽媽,又在哪裡呢?“外公,您和我一起,再去醫院檢查檢查吧!”雲暖暖懇求道。老爺子搖了搖頭:“已經檢查過了,老了就是老了,再檢查也是那樣。我有些困了,想去睡會兒,暖暖啊,你自己玩。”說完,老爺子站起來,弓着身,往他的卧室走去。雲暖暖想要跟上去,卻見趙伯搖了搖頭。“大小姐,醫生交代,讓老太爺多休息。”他小聲勸道。雲暖暖頓住腳步。看着外公頭頂的煙灰色霧團,她暗暗下了決心——這次一定要陪在外公身邊。※雲暖暖打定主意,就跟o人事部的安迪要了慕澤的電話。明天是慕澤規定讓她去公司彙報方案的日子,眼下這種情況,她實在走不開。慕澤的性格雖然挑剔苛刻,可是……如果提前給他打電話告知,或許還有一線留在o公司的生機。雲暖暖再三權衡,終于撥出了電話。“嘟……嘟……嘟……”三聲響過,電話被接起。慕澤清越微冷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正文昨天勾引我今天就跑路“哪位?”慕澤散漫地問。“你好,我是雲暖暖。”慕澤有些意外:“有事?”“明天的彙報,我、我可能沒法去公司。”慕澤沉默了幾秒,雲暖暖隔着手機,都能感覺到他的不悅。“理由?”“我外公這邊,病情有些反複,我有些不放心。”電話那頭的慕澤,再次沉默下來。雲暖暖有種大勢已去的感覺,心裡那點能被姑息的僥幸,在慕澤的沉默中,一點一點消失殆盡。畢竟在之前,挑剔而苛刻的慕澤,就已經說過,如果周四方案不通過,她就得離開o公司。現在……等于是她主動放棄的機會。想到這,雲暖暖發自内心真誠地道謝。“雖然明天沒辦法去公司彙報,我很遺憾。卻還是很感謝慕神給了我這次可以留下來的機會,也謝謝你那天替我解圍,我……”雲暖暖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慕澤冷不丁地問道:“是雲海崖山下住的那位老人嗎?”雲暖暖有些詫異,随即想到上周,她曾經跟他提起過外公的房子。盡管不知道慕澤為什麼會突然問起外公,雲暖暖仍舊老實回答:“是的。”慕澤淡淡應了一句:“嗯。”然後就挂上了電話。手機裡傳來電話被挂斷的忙音。讓雲暖暖清楚地意識到:她最終還是無緣o公司。她怔然立在原地,夢想失之交臂的感覺,真是不太美妙。然而,再大的夢想,也沒有親人要緊。其它的,都可以慢慢來。想到這,雲暖暖默默給自己打氣。她正打算把手機鎖屏放兜裡,冷不丁看見了通話記錄上,【季薄淵】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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