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啟昌沒有回答素姨的問題,卻反問道:“長涯還沒回來嗎?”
素姨搖了搖頭。
段啟昌露出苦笑,用自言自語似的聲音道:“是啊,我一直等在這裡,我應當是最清楚的,何必還要多此一問,素姨,有勞你了。”
“哪裡的話。”素姨立刻低下頭,望着面前的飯菜,飯和菜都還完好無缺地擺着,倒是清苦的茶湯已經見了底,隻餘下一些碎渣沉澱在杯口四周。
她一面端起盤碗,一面道:“我再拿去熱一熱。”
她的腳步剛剛遠去,門外便傳來一陣馬蹄聲,隻是節奏緩慢,還伴随着車輪碾過地面的咯咯聲,顯然歸來的不隻有馬匹,還有一駕沉甸甸的馬車。
這是世子南宮憂的座駕。
南宮憂天生身體虛弱,不喜騎馬颠簸,遠路大都以車代步,這般矜貴嬌弱、如婦人般的習慣,在一群尚武的男人之中,顯得格格不入,加上他容貌姣好,性情溫厚内斂,猶如女子一般,所以天極門上下對他頗有微詞。尤其是那些血氣方剛的年輕弟子,很難将他視作尊長。
但他畢竟是皇親國戚,天極門弟子之中本來就有諸多出身官宦之家,敬畏他的身份,并不敢表露出不滿,他雖不通武藝,但憑着身份,仍舊進出無礙。他的馬車一歸,立刻有人上前恭迎。
南宮憂掀開車簾,躍下馬車,緩步往正廳走去。天色有些涼,他披了一件狐裘在身上,将身形襯托得更加單薄。他停在段啟昌面前,瞧見四下并無旁人,才低聲道:“掌門,我已經将赤憐和金娥兩位姑娘安頓在竹院,您且放心。”
段啟昌點了點頭道:“辛苦你了,快用晚膳吧。”
南宮憂在桌旁坐下,看着一桌色狀完整無缺,涼了又熱的飯菜,便把剛剛拿起的筷子放下,擡頭問道:“您也還沒吃吧?”
段啟昌搖了搖頭,道:“不必在意我,我還不餓。”
南宮憂的臉上卻寫着十足的在意,問道:“啟昌兄是不是有煩心事?”
段啟昌微怔,不由得望向對方,他已不記得上次南宮憂與他以兄弟相稱,是多久以前的往事了。
他與南宮憂相差十歲有餘,一方有家主掌門之位,另一方有世子皇親之名,因而在人前總是互相恭敬,在私下也算不上親密。本來南宮瑾過世後,兩人間的維系也就斷了,隻是段啟昌與世間大多男人不同,十年未動過再妻娶的心思,深情之名滿譽江湖。因而亡妻的弟弟也一直如段氏自家人一般,時常在門中出入,為他分憂解難。
十年來,他在南宮憂面前總是無法擺脫心中愧疚,所以從不敢要求對方什麼。然而今日被敬作兄長,承下對方的關切,心中油然生出幾分親切之感,索性在對面落座,長歎道:“唉,說不煩心是假的,騙得過外人,卻也騙不過自家人啊。賢弟若是有意,可願陪我飲上一杯?”
“當然,”南宮憂當即起身,“我給啟昌兄斟酒。”
兩人将仆傭都差遣開,單獨留在前廳,借着溫酒吃了一些菜飯,說了一些無關痛癢的閑話。南宮憂看了眼天色,終于問道:“我們是不是該動身去竹院會柳紅楓了?”
段啟昌卻道:“在出發之前,陪我去阿瑾住過的院子裡走一走吧。”
*
十年以來,南宮憂并未進過這間院子。
段啟昌也深知這一點,一面踱步,一面介紹道:“這些個屋子都還保持着原來的模樣。裡面的陳設我沒有動過,長涯也沒有動過,房間每日都有人打掃,花木也每日都有人照料。這棵松樹是當年阿瑾親手栽下的,已經長得這麼大了,就像長涯一樣……”
南宮憂擡起頭,微微眯眼,借着暮色打量面前亭亭如蓋的松樹,曾幾何時,這棵樹苗隻有竹竿粗細,樹皮也光滑細嫩,現如今,樹幹上的紋路深刻而清晰,好像一條條幹涸的水流,淌過這片物是人非的土地。
他在花欄旁邊停下來,望着角落裡一片突兀的空地。
段啟昌覺察到他的視線,解釋道:“哦,這裡曾經種了槿花,隻可惜沒了她的照料,難以為繼,不僅再沒有開過花,而且紛紛枯萎。我隻能将枯株移走,把土地空了出來。”
槿花一日自為榮。它不像松柏那般堅韌,那般寬厚,願意包容世間的悲喜冷暖,不改蒼翠。它隻是兀自怒放,兀自凋零,絕不會将多餘的憐憫施舍給人世。
南宮憂偏過頭,看着段啟昌蒼老而疲憊,滿是愧疚的臉龐,終于換了個溫柔的口吻,道:“十年前的舊事,啟昌兄便不要再提了。”
段啟昌在他的寬慰下擡起頭,唉聲歎道:“唉,我是不想再提,但舊事卻不會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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