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柳紅楓便愈發覺得金澤實在可悲,這人雙眼赤紅,已不再掩飾自己的醜态,将滿腔的怨惡傾瀉在段長涯的身上。
與金澤相比,段長涯實在無辜,明明毫不知情,卻要承下陌生的妒恨。習武修道的境界,貴在臻如極緻,超然外物。但人活在俗世江湖,如何能真正擺脫外物束縛?一路榮光背後,究竟還藏着多少陰影,恐怕連段長涯本人也難以盡數。他别無選擇,唯有背負孽障,孤獨前行。
柳紅楓凝着他的背影,他擎着殘缺的兵刃,一面要應付對手窮追猛攻,一面要分心保護身後的人,不可謂不吃力。
柳紅楓頭一遭感到胸中溢滿了悲哀,不為自己死期将至,而是為段長涯的遭遇。他失去了親族,失去了家園,就連自己也要離他而去了。從今往後,泱泱俗世,又有哪個人能看到他的苦處。
不覺間,柳紅楓的眼睑變得滾燙酸澀,熱淚不知從何而起,卻填滿了眼眶。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沖掉了籠罩在視野中的薄暮,在那一瞬間,他的視野忽然變得極清晰。
他看到了段長涯出手的一瞬。
段長涯手裡的劍鞘烏黑沉炖,沒有附着鋒芒,然而,卻在那一瞬驟然亮了起來。
劍鞘之所以亮起,是從金澤的劍上借來了光芒。
雙劍交錯的時刻,金澤露出茫然的神色,顯然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一聲脆響鑽入耳朵,是段長涯手裡的劍鞘從正中央斷開,崩作兩截。
金澤幾乎要呐喊出聲,他終于粉碎了對方的兵刃,終于可以迎來酣暢的勝利,但他的胸口卻劇烈作痛,使他的瞳孔收緊,面容扭曲,神情由困惑轉為震驚。
他的劍鋒擦過段長涯的小臂,鑽入黑暗,落得一場空,而段長涯手裡的半截劍鞘卻搶過他的鋒芒,閃耀着劃出一道厲光,尖銳的一側徑直刺入他的胸口。
左胸與心髒相連,是緻命的位置,崩斷的劍鞘好似一并寬刀,從前胸沒入,一直穿透到背心,伸出一截紅色的鈍刃。
心髒被冷鐵洞穿,就算是神仙也難免一死了。
“憑什麼……憑……什麼……”
金澤哀歎着,悲鳴着,然而終究失去力量,仰面倒了下去,手腳扭曲成怪異的形狀,從背後淌出更多的血,塗滿了附近的甲闆。
他的死狀實在又可悲,又可憐。
芸芸衆生,皆有苦處,活在人間絕非易事,但若不能戰勝自己,便隻能死得卑微而粗陋。
宋雲歸目睹了一切,惱羞成怒,向身邊的一幹弟子命令道:“你們一起上!務必要取了段長涯的命!”
然而,東風堂和天極門的精銳,曾經信誓旦旦對他發誓效忠的一群人,卻在關鍵時刻露出遲疑之色,躊躇推诿,裹足難前。
段長涯并沒有慣常的白衣加身,被雨淋濕的姿态亦不優雅,但他的身影卻宛如鬼神一般,矗立在飄搖的天地間,使人不敢近前。
在那一刻,就連宋雲歸也感到一絲畏懼。
他想,這人莫非是殺不死的。哪怕失去親生父母,家園被毀,無處容身,哪怕一次次被逼上絕路,烈火焚燒,大浪席卷,可段長涯仍舊站在他的面前,時刻準備奪走他所赢來的一切。
宋雲歸幾乎要要親自沖上前去。
然而,他尚未動身,段長涯的影子便已消失不見。
段長涯抛開折損的劍鞘,一面抱起柳紅楓,一面提起柳千,飛快地跳進海裡。
柳紅楓幾乎是被砸進海水。
海水很深,鹹澀的味道瞬間侵入喉嚨,一晚上沒有喝過一口水,唇齒間卻嗆滿了澀苦,他隻覺得五髒六腑仿佛要燃燒起來。
他竭盡全力将腦袋露出水面,半是自言自語道:“我都快要死了,為什麼還得……受這份罪啊……”
下一刻,他的肩膀卻被段長涯狠狠抓住了。
“你不能死,我們已經渡過了那麼多難關,你怎能抛下我一個人。”
*
柳紅楓不禁睜大了眼睛,像是瞧見了千載難逢的奇觀似的。
他分明看到段長涯的臉上浮起一片慌亂之色,目光閃爍,嘴唇繃成一條線,陌生得像是換了個人。
柳紅楓一面打量他,一面問道:“你真的是段長涯嗎?你該不會跟小鬼置換了身子吧?”
段長涯皺眉,一雙烏黑的眸底浮起愠火:“當然沒有!”
柳紅楓隻覺得渾身乏力,但段長涯的手指偏偏扣在他的肩膀上,使他的四肢更加僵硬,他不禁掙動肩膀,抱怨道:“你先放松點,我還在喘氣呢,又不是立刻就沒命了。倒是你捏得我使不出力氣。”
段長涯一怔,這才卸下手上的力氣,轉而四下張望道:“我們先找個地方落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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