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找到旮旯地裡的宅門,迫不及待地想給人看病,誰知小清風跑出來跟他說了句“一個時辰後再來”。
想他在江湖上的地位,已經幾十年每人敢對他說這樣的話。
但對上巨先生又能怎麼辦呢,誰讓寫作者是大爺,為了苟個結局,得罪不起。
——
一個時辰後,這兩位寫作者和讀者之間展開了一段史詩級會晤。
沈宴秋起初表現的多顯敷衍,有些不相信這個十句話裡有八句都在暗示她改寫新書結局的聒噪老頭能治好她的病。
然而經過幾天的調養,她的雙腿确實開始恢複了部分知覺,泡藥膳時也能漸漸感受到水的溫熱,最重要的是,之前風雨無阻三日一間隔的毒素發作竟然推緩了沒有到來。
這時候她才确定,月使的醫術真如他口中吹的那般,即便無解的毒也能讓他倒騰出有解的來。
這天,沈宴秋相當應付地跟人表示自己會慎重考慮新書改寫事宜,便在午後的療診結束後,為了避開他沒完沒了的“寫作指導”,獨自推了輪椅,去附近的田地曬太陽。
義蕪村之前曾被燕秦的軍隊占領過,但後來薄易率兵南征,這座城池作為最早收回的一批,民間也以飛快的速度恢複生機。
正值春季,百姓下地耕種,農地景象熱鬧不已。
沈宴秋初來乍到時,曾用銀兩救濟過附近不少百姓,是以路上遇到的鄰裡皆會與她問候兩句或是幫她推輪椅走上幾步路。
村尾吳大媽為人素來熱情,看田地附近的路都是石子崎岖難走,便一路推着沈宴秋,順便與她道些家長裡短,纾解自己主婦生活中的諸多苦悶。
推到一處風光正好的地方,吳大媽看沈宴秋好似喜歡,便停下來多逗留了一會兒。
隻見漫山燦爛的油菜花田中,有道颀長挺闊的白衣身形茕茕而立,恍若天降谪仙,出塵絕世。
吳大媽就這麼随意驚鴻一瞥,便有些看癡眼,想到村裡最近的傳言,沒忍住與沈宴秋叨叨道:“那就是咱們村新來的土财主,買下村裡好幾塊地,還在山上建了棟新宅子。大家一開始都道是個中年發達的老頭,直到人今兒早進村,才發現是個模樣俊俏的小哥兒……”
沈宴秋眨了下眼,突然道:“吳大媽,狗子他爸好像在叫你。”
吳大媽茫然:“有嗎?”
不過他們家的田地确實在這附近,聽她這麼一說,有些不放心,便讓她在這兒歇一會兒,晚些再過來推她回去。
等吳大媽蹒跚的身影跑遠,姜九黎方不疾不徐朝沈宴秋走近。
他的手上捧着一束剛采摘來的油菜花,在日光下金燦耀眼,煞是好看。
許久不見,兩人再見到對方,多少有些生澀與局促。
沈宴秋雙手搭在膝上,指尖緊張的摳着,因有袖袍遮掩,這才沒展露的太明顯。
姜九黎在她兩米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眸光灼灼地凝着她,良久,方啟唇說道:
“我聽心兒說,你一直想到江南來,過上買田種地的簡單平實日子,然後尋個村口王員外或是土地主什麼的嫁了。我這陣子已叫人幫我在這兒買了地,也建了房,他們說,占地夠百畝的便稱的上是土财主……”
他緩聲說着,中間語調頓了頓,“你現下看看,我能行麼。”
空氣中盡是新生的青草清香以及濕潤的泥土松香,莺飛草長中,孕育着無邊萬物複蘇的朝氣。
大亮的天光下,他們的眸底清晰印着彼此。
姜九黎道:“秋秋,我還是你的黎明麼。”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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