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垂着眼睛道:“我見過葉椋羽這名字。”
容皓怔了一怔。
“是在殿下的書桌上。”言君玉仍然連眼睛也不擡:“是一道回京的調令。我想找玉鎮紙來玩,無意中看到了。”
調令上寫着召原太子少傅,南侯葉恒回京叙職,下面加了個名字,叫做葉椋羽。
言君玉當時隻是一瞥,隻覺得有點奇怪,并沒留意,現在才想起來自己當時為什麼覺得奇怪。
蕭景衍批奏章,從來隻用一方印,上面兩個字“宸明”,他名橒,字景衍,宸明是封号,所以批過的奏章隻蓋一方太子印章。若是事情複雜,就禦筆朱批,筆走龍蛇,寫上寥寥幾字,傳下去多半是牽連甚廣的大事。
然而那道調令上,他沒有蓋印,隻用朱筆寫上了自己的名字,端端正正的“蕭景衍”三個字,就寫在葉椋羽三字的下方。
葉家先祖葉慎,是與大周太宗一同起事,打下這片天下的軍師,淩煙閣上第一名的功臣。當年論功封王,封到葉慎,已經封無可封,太宗興起,非要封他,葉慎說笑道:“聽聞蘇州好風景,軍伍多年,無緣得見,不如陛下把蘇州封給我吧?”
太宗笑道:“蘇州地窄,朕當以江南天下配卿。”遂封葉慎為江南王,世人以南王呼之。恩寵一時無兩,權傾朝野。葉慎雖是書生出身,為人卻倜傥風流,豪爽任俠,京中至今有他當年策馬長安道的傳說。傳奇話本中也把他寫成是國士無雙,翩翩葉郎,一字并肩王。
後來君臣失和,葉慎被貶江南,再貶蜀地,奪王削爵,南王成了南侯,死也死在蜀地。死訊傳到京中,無人敢谏,還是甯西王容淩直接闖進宮去報的喪。容淩和葉慎素來交好,他本來鎮守西蜀,葉慎守江南,因為葉慎被貶蜀地,葉甯兩家的封地直接調換了過來,容皓幼時,就是在葉慎心心念念的蘇州長大的。
大周史書沒有寫過聽聞葉慎死訊後太宗的反應,隻是記載了太宗以親王禮葬之的事實。
如今百年過去,天子仍然是蕭家的天子,葉家也仍然是淩煙閣第一名的葉家。
天底下沒有比這更般配的事了。
言君玉這話,容皓沒有接,他也沒法接,雲岚前車之鑒在那裡,帝王心事最難猜,不要輕易觸碰逆鱗,是這些王侯家的孩子進宮前就上過的一課。
何況他姓容,甯西王的容。
但言君玉沒想到這個,他說完之後,以為容皓會接話,聽見他沉默,擡起頭來,兩人目光相對,他瞬間明白了過來。不由得道:“抱歉。”
要是他生氣,還更好些,偏偏是道歉。容皓從來善辯,這一刻竟然無話可說。
言君玉笑了。
“沒事的。”他像是對容皓說,又像是對自己說。翻身上了馬,他已經長高了,不需要人扶,自己也能爬上馬鞍了。
“我騎會馬就好了。”他說。
他笑起來還是原來的樣子,是心思坦蕩的少年,但容皓知道自己在這一瞬間失去了他。
他喜歡看言君玉的少年心性,尤其是在自己深陷權謀場之後,他把某些東西寄托在言君玉身上,但是當言君玉也扛不住,朝他伸出手來的時候,他卻不敢去接。
葉公好龍,不過如此。
容皓站在原地,有點想自嘲地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他不知道,言君玉其實沒有怪他,也沒那麼傷心,他不是郦玉那種慣壞了的性格,他是摔打慣了的,遇到事不會先怪别人,反而先想自己的問題。
有句話叫交淺言深,自己和容皓相交匪淺,有過摸着頭叫小言的時候,容皓喝醉了,也會把權謀心計一條條教給他。他本來不想把這事告訴别人的,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容皓伸手扶他,他忽然就說了。
但這話究竟是太深了。
不該和他說這個,像是抱怨,又像是對他告蕭景衍的狀,容皓怎麼能說太子殿下的不是呢,作為伴讀,他其實連評論都不該評論。自己不該把他架到這尴尬境地。
早就該知道的。東宮隻有一個敖霁,現在敖霁走了,就再也沒有了。
第105章解語無人可傾談
赫連的院子,在使館的東南角,一個極偏僻的院落,滿樹黃葉蕭索。西戎人是草原上的民族,自然不知道如何打理園林,何況他也沒什麼随從,所以落葉鋪了一地。盡管西戎王的密令中給予了他極大的權力,而蒙蒼王子也和他交往甚密,但是西戎使節團的人腦子還是轉不過彎來,仍然把他當作一個身份尴尬的希羅人。
所以赫連回來的時候,院中空無一人——除了一個坐在石桌上的容皓。
京中已經進入初冬,天氣寒冷,王孫公子早穿上狐裘,容皓也不例外,一身白狐裘胡亂坐在石桌上,白狐鋒毛簇擁着一張俊美風流的臉,眼尾是紅的,顯然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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