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七月,日光如熾。
“娘娘,今日可還是午時去慈甯宮看望公主?”楚煙走過來問,神色恭敬。
望着窗外的景色,我神色怅然:“安兒已經離開麟趾宮十三天了。”
楚煙并未立即離開,而是在我身邊站定,欲言又止。
我不耐煩地擡起頭:“何事?”
“娘娘思念公主,想要自己撫養,何不跟陛下提?陛下一定會幫助娘娘的。”她輕聲問道。
“陛下從不過問後宮這些瑣事,本宮怕……”
“娘娘。”楚煙俯下身,壓低了嗓子,“娘娘這些年未免太依賴湘雲了些。奴婢是陛下專程指派給娘娘的,陛下吩咐奴婢,若是娘娘遇到了難處,一定要第一時間尋求他的幫助。”
我之前從未注意過楚煙,隻知道她是尚宮局指派給我的人。此刻,我第一次這般認真地打量着楚煙,她竟然是遲暄派來的麼?從未想過她竟然是遲暄的人。
她竟然告訴我,她是遲暄的人。
那我素日在宮裡做的那些事,遲暄樁樁件件也知曉嗎?我與太後說的那些話,她也曾轉告遲暄嗎?
我看她的眼神瞬間充滿了警惕。
“娘娘。”楚煙依然畢恭畢敬道,“奴婢對陛下和娘娘忠心耿耿,絕無二心。陛下能夠容忍娘娘做的事,奴婢也絕對會守口如瓶。”
我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遲暄容忍我做了什麼?
如果遲暄什麼都知道……
此時的我雖然盛裝華服,可是在楚煙面前如同一個被扒光了衣服的裸女,一絲不挂,羞憤難當。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望着她恭敬離去的背影,我思緒萬千,心中情狀難以言說。楚煙一直默默無聞,今日怎麼突然自曝身份?難道是遲暄想要敲打我,亦或是處置我嗎?她是真的想幫我,還是想借此機會提醒我?還有,遲暄到底知道多少?我向來支使湘雲去幫我做那些陰暗之事,每一次都很小心。
他到底知不知道那件事。
我渾身直冒冷汗,汗毛倒立。若是他真的知道了,并且要處罰我,那麼我的下場隻會比甯筠悲慘百倍不止。
不止是我,父親、母親、姐姐還有哥哥都會受牽連。父親如今受到陛下重用,仕途大好,姐姐也才與朝中新貴定下了婚約……
我不能慌!
遲暄可能還不知道所有事情。楚煙不知道,或者楚煙對于自己不确定的事并沒有全數禀告。
如今,我已經為他生下了安兒,既然他說可以幫我抱回安兒,那麼他必定會念及長安,不會對我太過絕情。
況且,我的腹中還有一張免死令牌。我撫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
太後給的東西果然效力極強,這個孩子便是那日侍寝有的。雖然侍寝後不過十三日,就連莊太醫請脈都未曾發覺,但我已經不是第一次有孕了,知曉自己的身體是什麼情況,我的葵水本該在五日前來,可如今卻遲遲未至,我能夠感受到那一枚小小的種子落在我腹中。
它來得太快了,也太及時了,我不能失去它。我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既然楚煙建議我去尋求遲暄的幫助,我便要主動去找他試探一番。
帶上小廚房裡新做的湯飲,我叫上楚煙。“随本宮去一趟禦書房。”
已是巳時,遲暄已經下了早朝,正伏案批閱奏折。每一次見到他專注認真的樣子,我都不禁駐足。晨光下,他的眉眼如旭日般溫暖柔和,如此清貴儒雅。這是我孩子的父親,是我的夫君。
可如今我卻不敢直視他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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